讲道理,她带了楚稷十七年,一直觉得他聪慧沉稳。可遇上了顾鸾,他却突然就傻了起来,傻得让人大跌眼镜。她在旁边看着,常觉无语凝噎。
但能写下这个“准”字,可见还没傻到极致嘛。
柳宜轻啧一声,将折子放到一旁。凝神想了想,又还是不放心,勾勾手指示意那小宦官上前。
旁边的两个婢女一看,都心领神会地退开了。
柳宜打量着他问:“我不打算留在御前了,皇上可说过要让谁当掌事女官?”
小宦官一怔,即道:“皇上没说,只说请您进宫一叙。”
柳宜缓缓点头,继续细问:“没传六尚女官?也没传各处得力的掌事女官过去?”
小宦官摇头:“没有。”
行。
柳宜这回放心了,看来是不傻。
御前的掌事女官不是谁都能当的。她若不是皇上的乳母,原也轮不到她来坐这个位子。
如今她请了辞,要按规矩来,就得从六尚女官里挑一个。六尚女官都不合适便再往下挑,循理总要挑个老资历的女官来执掌御前。
皇帝谁都没传去,应是明白了她的好意。
明白就好。若他不明白,她还不如自己再忙上几年。
不过便是他会了意,她也还是有些事要料理明白。
御前宫女人数众多,底下品秩低些的也就算了。上头几个身份高的倘使不安排好,一则她们认顾鸾这个资历浅的档掌事难免别扭,二则顾鸾怕也不好拉下脸管她们。
若是那样,御前就乱套了。
偏生这样的事总归是“小事”,皇帝便是有意护着顾鸾也不好亲自去插手,而张俊又素来不太理宫女们的事务,唯有她出面才行。
柳宜便花了一个晚上将个中利害都想了个大概,翌日一早收拾停当,就进了宫去。
年初三宫里的事不太多,楚稷晨起便在紫宸殿里等着柳宜,柳宜到时,他亲自迎去了殿门口:“宜姑姑。”
“皇上。”柳宜驻足福身。
为表明请辞之心,她没穿宫装,看起来便像一位慈眉善目的寻常妇人。随着皇帝一道进了殿,皇帝先去御案前落了座,就朝她颔首:“姑姑坐。”
柳宜噙着笑坐到侧旁,皇帝浅锁着眉,轻声一叹,开门见山:“姑姑折子上所言之事,朕明白,这些年也是在是辛苦了姑姑。只是御前事务繁多,姑姑请辞无妨,还请给朕荐一得力的女官,顶上姑姑的职。”
柳宜一听:唷,可以,果然不傻。
她来时还真有点怕他操之过急,直接当众开口说要顾鸾掌事。虽则那也没什么不行,但总归不太体面。
要体面着来,这点小事自还是她来开口为好,他这个当皇帝的点头准允便是。
柳宜便笑道:“原想按规矩来便好,六尚女官都是老资历的,出不了错。但皇上既然问了奴婢,奴婢便自恃这乳母的身份说几句不合规矩的话。”
楚稷颔首:“姑姑请说。”
柳宜重重缓了一息,便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要奴婢说呢,这御前的掌事,礼数周到会办事自是要紧,可更要紧的是能与皇上说得来。就拿管事宦官来说――”她指指立在圣驾身边的张俊,“张俊和皇上一般年纪,宫里头比他资历老的宦官一抓一大把,可皇上让他掌事,是不是就比随处调个年长的用着趁手?”
“御前宫女,也是一样的道理。”柳宜语中稍顿。好似真怕皇帝不准,苦口婆心地说着道理,“奴婢是皇上的乳母,看着皇上长大,也算是皇上的贴心人,这才能当好这份差。可若奴婢离了宫,皇上真挑个与奴婢一般年纪的来,纵使会办事,也未必还能合皇上的心意。”
“如此,倒不如找个年轻的。哪怕办差不够得力,却与皇上年纪相仿,有些话总归更说得来。好过一个老气横秋的老姑姑立在跟前,皇上真有什么烦心事也跟她开不了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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