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这才躬身,告退去传话,心底一股子惊异萦绕不散――这顾鸾,有点本事啊!
行事稳重,有胆子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却又没失了分寸,十五六岁的年纪,倒已有几分宜姑姑的沉稳。
楚稷犹自凝睇着顾鸾,俄而一笑:“来用膳,看看和不和你口味。”
“好。”顾鸾干脆应声,眉开眼笑地跟着他行至桌边。他双手在她肩头一按,让她坐下。
殿外没再有什么喊声,倪氏听罢张俊所言,不敢再强争什么,更不敢喊,就只是哭。
张俊当然不理会她这些,递了个眼色,便有手下上了前来押她。
倪氏不敢拼死,气势就弱了。她又已在雪地里跪了大半日,初时还有宫女给她打伞,位份被废后打伞的宫女也早已心安理得地离开,她受冻之下不剩什么力气,再失了那份气势,就没再有什么挣扎,宦官们一提一架,就将她轻易押走。
寝殿外,柳宜笼着手,冷淡地目送倪氏被押走。又收回目光,视线穿过影壁两侧的镂空花纹,看了看殿中相对用膳的温馨,心底一声笑叹。
果然是动了真心了。
那日顾鸾尚在昏迷,皇帝魂不守舍的,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她看着担忧就去劝他,让他索性封顾鸾个位份,放进后宫去。这样虽看似入了虎狼窝,身边却有了一班自己的人马,大不了御前这边再费些心思帮她盯着,将她的身边盯得跟铁通一般,总能保她安稳。
她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皇上别嫌奴婢多嘴,您是奴婢养大的孩子,您的心思奴婢看得出来。您这是觉得把她放在眼前时时能见到心里更舒服,可事到如今,皇上若真的喜欢,就该以她的性命为重。”
“姑姑说的是。”他点头,神色黯淡,赞同了她的话。
可过不多时,他又抬起头,茫然问她:“可是姑姑,若她……若她不喜欢朕呢?”
这句话把柳宜问得懵住了。
她都没想过,皇帝还会有这种顾虑。
身为皇帝为什么要有这种顾虑?说得夸张一些,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他的,只要他开口,旁人的心思有什么要紧?
可他在意了,他在意到不敢贸然册封她,不敢自作主张地将她送进后宫去。
他小心翼翼地守着私心里的那份感情,不敢惊她不敢扰她,把她的喜怒看得比自己的一己私欲更重。
这只能是动了真心了。
柳宜突然不敢再劝他,也不想再劝他。
少年人的真心可贵,少年帝王的心思更可贵。若他活得够长,在日后的几十年里,他日日都要面对朝中的尔虞我诈、后宫的妻妾相争,身边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了本心,他自己也一样。
此时这份纯净的情感随着岁月流逝,会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柳宜继而也有了些“私心”。她觉得什么宫规什么礼数都不重要,这是她养大的孩子,她只想看他顺心。
若他想把顾鸾留在御前,那就先留着好了。至于护顾鸾平安……非得想个法子便也能想出来。
第29章良王求娶(“嘶——”皇帝瞪着他,面。。。)
当日晚上,曾在宫中风光一时的倪婕妤就入了冷宫。仪嫔得了皇帝的“口谕”,自也品得出这般暗示是要她识趣,莫要给脸不要,便也不敢争辩、不敢过问什么,翌日清早就递了折子,说自己沾染风寒怕伤及皇嗣,自请去行宫养病。
顾鸾中毒一案自此便了了,并未在宫中引起更大的波折,也未驱散那份平安吉庆的年味。
到了腊月二十,许多宫中有头脸的宫人就得了恩旨,回家过年。御前这边,柳宜也回去了,皇帝与太后赏赐的年礼装了足足两个大箱子,据说过年那几日还会有赐宴到府。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这日宫中上下都有的忙。内外命妇们都要去向太后和皇后拜年,宗亲朝臣们则是到紫宸殿这边,挨个进去叩拜、说吉利话,身份高的还能早早进去磕个头就回府,身份低些的则在外头一等就是大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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