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鸾弯腰上了马车,刚一拎裙,一只手伸到她腕上:“坐。”
好似只是个随意的动作,只是刚巧挡住了她。她抬眸看,他甚至没在看她。
她颔一颔首,待他先落座,便坐到侧旁。两人之间不过二尺距离,他的座位侧旁还有方窄窄的小柜,有三个抽屉,高度正适合落座时当扶手用。
就见他往小柜那侧一倚,以手支颐,阖目就要睡了。
顾鸾微怔,小心:“皇上?”
楚稷睁眼:“嗯?”
她轻问:“皇上叫奴婢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他说。
“那……”她哑了哑,“奴婢先告退……”
他皱起眉,一张清俊的容颜上不满不加掩饰,凝视她一会儿,不咸不淡道:“原本当值的那个身体不适,朕才喊了你过来。你且待着吧,有事时自会喊你。”
“哦。”原来是喊她来替人当值的。
顾鸾低着头,应了声,“诺。”
楚稷重新闭上眼,心跳慌了一阵。这股心慌让他莫名地觉得别扭,觉得无地自容,终是变成了一股子揶揄,在心底怪她:待着不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
他只是觉得他的马车颠簸得没有那么厉害罢了。
楚稷惯有午睡的习惯,从来睡不久,却总要睡上一会儿。顾鸾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坐着,须臾,觉得他应是睡着了,就情不自禁地抬起眼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划过他的眉宇、鼻梁、薄唇,看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是怀着遗憾回到这一世的,早在没见到他时,她就满心里都是他,可她从没想过他年轻时竟这样好看。
……是了,他中年、乃至老年时都仍然好看,却到底不比现下这般的风姿俊逸。她为此偷偷看过他不知多少次,常常目光一落就看得痴了,半晌也挪不开。
可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这样看她的。
他有别的嫔妃。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六宫佳丽更会源源不断。纵他不是个色迷心窍的人,也注定不会为其中任何一个专情。
唉……
顾鸾心下喟叹,马车忽而方向一转,车中之人不免身子一倾,楚稷就醒了。
他睁开眼,她忙收回目光,盯着鞋尖,仿佛从来都没看过他。
楚稷看看她,想跟她说话。
说点什么好?
他闲闲地四下张望,大有没事找事的意味。找了半天,心念一动:“顾鸾。”
“奴婢在。”
“会下棋么?”他问。
她点点头:“会。”
他噙笑:“陪朕下盘棋。”他边说边探手去摸,棋盘就收在小柜与车壁间的夹缝里。手指触及棋盘边缘的一刹,耳畔忽有嗡鸣。
“嘶……又悔棋!”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很像梦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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