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她并没有说什么,神情亦无半分变化,他就是觉得她不高兴了。
还挺有脾气。
楚稷啧声,又抿了口绿豆汤:“顾鸾。”
顾鸾及时驻足听命,他淡声:“西瓜。”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他挑眉:“你不是说有西瓜?”
“哦……是,有西瓜的。”说着就又一福,“奴婢这便去备来。”
他笑一声,手中的玉盏便放回了倪玉鸾手中的托盘里:“撤了吧,不喝了。”
倪玉鸾美眸扫过,只见盏中汤几乎没见少,心生失落:“不合皇上的口味?”
“合。”他随口,边说边绕过御案落座,“但天气太热,喝得冷了恐伤肠胃。”
顾鸾微滞,抬眼看他。
楚稷佯作没发觉她的目光,拣出一本折子翻了起来。
第7章得赏
之后的半日过得平平无奇,傍晚宫人轮值时,楚稷正与朝臣议事。
这几年国泰民安,大事不常有,今夏最紧要的便是河南水患。这场水患死了很多人,楚稷早已做了各样安排下去,两日前却忽而梦见地方官黑了心,中饱私囊,侵吞赈灾钱款。
在那场梦里,是有灾民来京城告了御状,事情才被揭发出来。他在宣政殿发了火,下旨查办了数人,也算办得轰轰烈烈。
可待得梦醒,一股强烈的自责仍旧萦绕心头,久久不散。他恨自己没早些察觉,拖下来的这些日子,不知又有多少人命丧黄泉。
这梦中梦醒的一切感觉都真实得很,楚稷愈想愈是不安,当日就差了御史赶往灾区巡察。这两日过下来,又觉还不放心,便又让户部加派了人手,乔装改扮,沿路体察民情。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楚稷才总算松了口气。
户部官员告退出宫,柳宜就进了殿,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碟,碟中盛着切成小块的西瓜,放到楚稷手边。
楚稷扫了一眼,不由好笑,直言:“姑姑也不必这般帮她。”
柳宜浅怔:“皇上何出此言?”
“朕知道姑姑不喜倪氏。”楚稷摇一摇头,“现下是看顾氏觉得好了?”
这话一点也不假。如若没有压倪氏捧顾氏的意思,她大是犯不着这会儿添一碟西瓜过来,想让他“睹物思人”。
柳宜于是也无意隐瞒,向侧旁走了两步,大大方方地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皇上如今长大了,奴婢这个当奶娘的不该事事都管。但皇上近来的这些安排,不止是奴婢,御前上下谁都瞧得出皇上的意思。”
楚稷眉心微跳:“朕什么意思?”
柳宜道:“皇上这般寻来这三个鸾,若最后认定了哪一个,便不止是想把人留在御前了吧?”
楚稷一沉,想了想,承认了:“是。”
“正因如此,奴婢才不得不多个事。”柳宜的神色沉下来,变得恭肃,“倪氏会来事,会讨好人,瞧着是个体贴乖巧的,可骨子里行事张扬。张扬惯了的人一旦气不顺了,就容易变得刻薄善妒。皇上倘能一直喜欢她,倒不要紧,可若来日心里有了别人,她在后宫里憋着一口气,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楚稷一语不发地听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若是平心而论,倪氏的性子他也并不喜欢,可他始终记得她入殿那日的穿戴。诚然那只是简简单单的钗环首饰,宫里与之样式相似的东西还有很多,但那场梦是他一切烦扰的初始,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忖度半晌,他只问:“那顾氏呢?”
“顾氏不像倪氏已在殿中当值那么多天,奴婢见她的日子也少些,所知不多。但她好歹是个沉稳的,行事落落大方,礼数也比倪氏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