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秦绍礼暗自里照顾她这么多日,多半是受了表哥的委托。
她盯着秦绍礼的腿看——
右手握着这支通体黑色的拐杖,伤的应当是右腿。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仍旧站的笔直,黑色的西装裤下,将所有看得到、看不到的伤口都遮盖住了。
栗枝清楚秦绍礼不是那种会靠身体卖惨的人,他永远都是骄傲的,哪怕是现在伤了腿,仍旧会用规整、一丝不苟的衣服遮盖住。
他的背永远是挺直的。
出于吃了对方这么多饭的份上,栗枝仍旧客气地询问:“腿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下。”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栗枝想象不出他摔倒的画面,捧着那饭盒,像相交不深的朋友,与他作别:“那你注意身体啊,再见。”
秦绍礼:“谢谢。”
他转身要走,伤腿仍旧有些不灵便,走路时,右肩膀微微倾了一下。
拐杖点到瓷砖上,有着沉静的笃笃声。
眼看快要离开,栗枝忽然叫住他:“秦绍礼。”
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娇嗔的声音,她就这样自然地叫着他的名字,好似他的身份始终停留在“表哥好友”上。
秦绍礼转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拐杖。
“我觉着,既然已经分手了,”栗枝说,“咱们还是不要经常联系了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虽然说分手后还能做朋友,但我可能做不到。坦白来说,你现在这样对我好,只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栗枝笑了笑,口罩遮挡,只能看到她眼睛微弯,“既然已经认清楚了这是个死路,我不想再去撞一遍南墙。”
秦绍礼不说话。
他冷静地听,看着栗枝不卑不亢地表达着她自己。
多好。
他亲手教出来的人。
他给予她选择权利,慢慢培养她的勇气。
培养她离开他的勇气。
荔枝如此优秀,他也该为她高兴。
栗枝捧着那饭盒,认真地向他鞠了个躬。
“很感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但是以后还是不要了。谢谢您,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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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绍礼到达家中时,已经晚上八点。
这个时间点,家里人已经吃过了晚饭。
母亲顾随莹至今还保留着“三月一春赏南湖”的习惯,哪怕是疫情,也没有阻止她出门。
现在正躺在廊下竹椅上,请来的护工阿姨挽着发髻,跪在地上,正拿牛骨制的小锤,一下一下地为她敲着腿。
秦绍礼经过她身侧,听见顾随莹叫他:“嘉阳。”
嘉阳是他的字,在成年之后,顾随莹让人给他取的。
他的生日在农历十月,十月又被称为“阳月”,才会有“嘉阳”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