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对自己的身材十分满意,不料白蟾和它审美迥异。蹲在水坑边上看自己外貌,白蟾长长一叹:“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樊醒:“……你有变化吗?”
除了身后原本拖着的三条爬行动物尾巴消失,个子长高之外,他觉得白蟾和以往形象实在毫无区别。
白蟾:“这个身体,难看。”
樊醒:“……”
白蟾笨拙地穿衣服,磕磕巴巴说话,两三个字顿一顿,鱼干耐心地跟他交流。樊醒把余洲等人接到洞里,白蟾正好穿上裤子,很别扭地揪着布料:“紧。”
余洲试图缓和气氛:“挺好看的。”
白蟾站直了,走到余洲身边盯着他。半晌他低头凑到余洲脸边,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嗅了嗅余洲的气味,白蟾飞快亲他一下,笑道:“好了,现在,我比你,高。”
樊醒脸已经黑了。
鱼干咯咯笑个没完,劝余洲樊醒大度,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白蟾转头细细观察它。之前白蟾占据余洲意识的时候,鱼干被黑龙藏进口中,他看得不够仔细,这回大白天瞧得一清二楚了,他斩钉截铁:“比我,丑。”
这回轮到樊醒揪着鱼干的尾巴,不让它挠白蟾。
柳英年最遗憾:“骷同志呢?以后都见不到了么?”
连白蟾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思索片刻,说:“等我,死了,也许能,再见它吧。”
他在自己的意识里,无论如何呼唤骷髅都听不到回应。
骷髅像是睡着了,但余洲又觉得它不像这样的人。明明不久前还嚷嚷着要跟他们一同历险旅行,不可能这么快就安静。
众人来到地面,风仍未停,空气变得清爽,白蟾不禁深深呼吸。
他坐在众人面前,四脚蛇簇拥在他周围。他头一回从这些小东西过分圆润的眼睛里看到了羡慕。它们纷纷触碰白蟾的身体,小心翼翼又渴望地。
“……对不起。”白蟾说,“我无法阻止他们。”
他沉默很久,终于松口,跟余洲他们说起云游之国的事情。
被母亲驱逐之后,孩子们纷纷离开,小十那样的孩子会选择拿走一些安流曾经的玩具。但白蟾对安流没什么感情,它直接跟着去意已决的哥哥和姐姐离开母亲身边,不回头,也毫无留恋。
一行总共七人,穿过许多个鸟笼,寻找最合适的落脚地,最后在“缝隙”里发现了这七个相互靠近而且十分平和的“鸟笼”。
这七个“鸟笼”中,起初有六个都是空无一物的,也就是没有笼主的空白“鸟笼”。
其中唯一一个有造物、有山河的,便是白蟾所在的“鸟笼”。
笼主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它不会说人话,更无法与人交流。从哪个时空落入“缝隙”,白蟾他们也无法知晓。黑龙在鸟笼里还原了自己喜欢的风景与地形,山川河流,磅礴开阔。“鸟笼”中有各色各样的人和动物,白蟾等人并不显得特殊,他们抵达此处,平安落脚。
白蟾的兄姐觊觎这个鸟笼,但黑龙与他们并不亲近。它只中意跟白蟾来往。
或许是因为白蟾漆黑的肤色,或许是因为白蟾也是个不擅长说话的沉默孩子,黑龙愿意让他坐在自己身上,载着他四处游历。
鸟笼辽阔得超出白蟾的想象。他从不知道,原来非人类生物的脑海中也有这样广阔的意识。虽然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但他和黑龙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黑龙完全信任白蟾,直到有一天,白蟾的兄姐设下致命陷阱重创黑龙。
他们在商量谁能够给黑龙致命一击,也就是谁才有资格成为这个鸟笼的所有者。被打发到远处的白蟾赶回来时,黑龙奄奄一息,一双眼睛静静看着白蟾。
没有怨怼,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过往的亲昵和信赖。它看白蟾,如同看笼中万物,看一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云。
兄姐们仍在争执不休,白蟾从暗处默默走近黑龙。他像以往一样,把自己藏进黑龙的怀中。黑龙鳞甲碎裂,手足断成数截,双角被折断,已经没有活命的可能。白蟾的眼泪流进黑龙的伤口里,黑龙疼得发颤,用最后的力气捏住了白蟾的脖子。
白蟾抬起头,与黑龙硕大的眼睛对视。他哭着道歉,抚摸黑龙胸前可怖的裂伤,想为它减轻痛苦,但徒劳无功。
黑龙看着白蟾,张开口,露出狰狞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