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熙二十一年七月。
承熙帝病重,朝廷这边御史弹劾郑愈一事拖了下来,西北那边西夏还有西刺的大军退至祁连山以西,西夏王城又发生内乱,西北的战事总算暂停了下来,但郑愈的大军却还在西北,而甘守恒也还扣在郑愈的手中,平西公甘肇已经数次派人上门要人,但郑愈和西北军大将周原却道甘守恒身涉通敌之嫌,以致凉州城失陷,上万西北将士阵亡,七万城民被屠,必须留在西北受查,此事传出,整个西北哗然,差点冲进定州城剐了甘守恒,更有无数将士请命要踏平西坪。
御史弹劾郑愈通敌以致肃州之败一事整个西北和北疆当然也都已经知道,但郑愈在北疆征战多年,此次又是他击退了西夏和西刺的联军,威信之高根本就已超出朝廷的想象,那种荒谬的诽谤之言别说西北和北疆的军民不信,甚至还让他们对朝廷都生出了敌意,更对出身甘家的皇后和甘家的外孙太子朱成祯十分不满。
西北军和西坪军对峙,西北内乱一触即发。
乾元宫。
这日皇帝醒来之后就召了太子朱成祯,内阁首辅王政,兵部尚书赵温,户部尚书陈建忠,礼部尚书孟鸿辉,以及宗室府宗正厉郡王朱明扈见驾议事,议的正是郑愈之案和西北的局势。
厉郡王道:“陛下,依老臣所见,郑大人通敌未必属实,但郑大人对甘大将军心怀怨恨,故意拖延救援时间延误战机却怕是八九不离十的。老臣知道,郑大人为我大周南征北战,护卫北疆,击退北鹘西夏,的确于我社稷有功。但陛下,”
说到这里厉郡王“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道,“陛下,郑愈他功高盖主,现如今只因御史弹劾,西北军民便已全群激愤,要□□甘大将军,进军西坪,这,已经是谋反之行了啊。老臣只怕,纵是郑愈现无反心,将来怕是也会发生黄袍加身之事,不将其除之,后患无穷啊。”
承熙帝面色苍白憔悴,神色蔫蔫,听了厉郡王这么一番呕心沥血掏心掏肺的话面上也无甚表情,他把目光转向内阁首辅王政以及其他几位重臣,嘶哑着嗓子慢慢道:“众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几位大臣皆是沉着脸却不敢随意置一词。
最终内阁首辅王政走了出来,他已年迈,颤颤巍巍道:“陛下,老臣信郑大人之品性,无凭无据,不会信任何片面之词,且厉郡王也言,郑大人为我大周多年征战,击退北鹘西夏,于我社稷有功,若是轻言降罪,怕是会寒了边疆十数万将士的心。此时西刺西夏虽退守祁连山以西,但仍是虎视眈眈,依老臣之见,万不可轻举妄动。”
“不过陛下,西北战事既然已了,陛下不若就召回郑大人,至于西北和西坪各执一词,陛下可安排好西北的疆卫,直接传召西坪和西北的主要涉事将领入京,如此亦可解厉郡王之忧。”
承熙帝道:“爱卿此言倒是令朕忆起,朕也有数十年未曾见过平西公了,既如此,便下旨传召郑愈,平西公甘肇,平西公二子甘守恒,甘纪恒入京,另命郑愈押解涉事将领赵成易,郭显达等人一并入京吧。”
第43章
承熙帝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就是一咯噔。
若此时承熙帝尚康健,众人必定是认为他此举是针对平西公甘肇和西坪甘家的,这是要对甘家下手的节奏,但他此时卧病在床,太子渐有掌权的趋势,现在召甘肇和甘家人进京,却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催命符。
但他又同时召了郑愈和郑愈的亲信将领入京。
其实现在的局势,说实话,甘家在肃州一战中损兵一万,剩下三万被西北军收编,相当于已经废了西坪半数的兵马。若郑愈有反心,的确比甘家的威胁更大。西北军和西坪军的对峙,众臣都心惊,更何况是皇帝?
陛下病重之时将三皇子封王打发去藩地,让太子逐渐处理日常政事,便是丝毫没有换储的迹象,但太子登基,甘家和郑愈都将成为太子的隐患和威胁。
但无论想要怎么处置,要想让西北军,西坪军不乱,召郑愈和甘家人先入京才是最好的法子。
***
“陛下?”厉郡王惊疑不定。
他不想去揣测,他就是想要郑愈死在西北。
他知道皇帝手中总会捏着那些边疆大将的一些命门或者在他们身边安插一些暗棋,想要他们死,总会有法子,但召郑愈和甘家人一同入京,显然是想要先利用郑愈对付甘家,但以郑愈的手段和权势,让他带了大军回京,届时再想要除他,就很难了。
而今天他这番话若是传到郑愈耳中,再加上旧怨。。。。。。
他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承熙帝的目光扫过来,明明是病重之人,那目光却尖利之极,令他的话一时哑住。
出了乾元宫,厉郡王特意慢了几步等着被承熙帝留下的太子朱成祯。
首辅王政回头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锐利哪里似一个老态之人,厉郡王面色僵硬中就听到王政冷哼一声,然后一甩衣袖,负手离去了。
王政的这一眼看得厉郡王更是心惊,无论如何,是决不能让郑愈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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