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秦观有心帮自己,沈楠也知道,他在这个公益片拍板决策上没什么话语权。照他的语气,姜雁北倒是能说上话,但那顿午餐显然证明了——此路不通。
学生时代芒寒色正的好学生,长大后必然也是秉公端正的社会人。他那么顺遂优秀的男人,有足够的底气清高矜贵,怎么可能帮一个连熟悉都谈不上的同学做这种事?
何况,自己可能还是一个让他鄙薄厌恶的同学。
姜雁北的态度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唯一让她不爽的是,不愿帮忙还吃她的饭,吃饭也就算了,还拐弯抹角让秦观也别插手,这不是成心给她添堵么?
一想到这事儿,沈楠就心绞痛。
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现实是,就算她想放弃那五万块年终奖,但匠心老板黎响却对这个无利可图的项目特别执着,甚至愿意贴钱也要拿下来去做。沈楠搞不懂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狂热的环保公益分子。
周末在鹏城有个大型的生态环境保护会展,黎Boss大手一挥,让人弄了一张入场券交给沈楠,说是趁着约瑟夫没在,让她赶紧去补一补这方面的知识,等人回国,再去跟人谈判,才能有的放矢。
于是沈楠这个周末的修生养息时间报废,周五一下班,打包收拾行李,坐上飞机奔赴了鹏城。
到达下榻的酒店,已经将近九点。办理了入住,她拖着小行李箱往电梯走,看到电梯门快要阖上,赶紧遥遥唤了一声:“等等。”
电梯旁的服务员贴心地帮她摁开电梯门。沈楠礼貌地道了声谢,走进电梯,抬起头的下一秒就愣住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刚见过,且让她不太愉快的姜雁北。
不,是很不愉快。
沈楠如今对那次午餐的耿耿于怀,远远大于面对这个人时的不自在,看到他,直接冷下脸往电梯里一站,就跟不认识似的。
意料之外的,这回姜雁北主动开了口:“来出差?”
他没叫她的名字,就这么直接问了一句。乍一听,像是熟人间的寒暄。
沈楠冷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镜面的电梯门里,是一对面无表情的俊男靓女。沈楠看了眼镜子,莫名有种和身边男人对视的错觉,只得欲盖弥彰般垂下了眼睛。
安静的空间中,似乎只有她和姜雁北的呼吸,沈楠忽然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不得不承认,姜雁北这个人还是会对她的心理产生影响。一种微妙却又复杂的,说不上来的影响。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她所在的八楼打开,短短半分钟的电梯旅程,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拖起行李箱,不等电梯门彻底打开,已经快速走了出去。因为穿着高跟鞋,不小心在门口刮了下地毯,差点一个趔趄。
她似乎听到身后的人低低笑了一声,有些恼羞般猛得转头,穿过慢慢阖上的电梯门,看到的只是姜雁北那张神色寡淡的俊脸。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沈楠想。
*
广告公司出差是家常便饭,往常因为工作的关系,行程通常都很赶,虽然沈楠去过很多城市,可每次连走马观花都做不到。这回时间也短暂,但没有工作压力,算是最放松的一次出差。
洗过澡也才不到十点,还远远没到她平日里的睡觉时间,想了想,拿着房卡出了门去遛弯儿。
十一月初的南方城市还没什么寒意,沈楠穿了件长裙,外面套了个薄开衫,吹过的长卷发松松垂落肩头,看过去,是慵懒又性感的都市女人。
姜雁北刚刚出门去吃了个夜宵,刚刚回到酒店外,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旋转门走了出来。
鹏城的绿化很好,他正好站在树荫下,沈楠没有看到他。
姜雁北抬手看了下腕表,十点出头。他眉头轻蹙,又抬头看了眼已经走出去一段的沈楠。她似乎并不知道,这座漂亮的城市,晚上并不那么安全。或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这对一个漂亮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跟了上去。
这是一座发达的沿海新兴城市,夜生活比江城要丰富很多。这个时候行人还很多,大多数是晚归的年轻人。酒店外的街道边种着两排枝繁叶茂的榕树,是这座城市最常见的行道树,粗大树干下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虬须。这些绿色植物让空气湿润清爽。
路灯下树影瞳瞳的光线,是夜晚的味道。姜雁北与沈楠隔了十几米的距离,看到她走了没多久,便在一棵榕树下站定,好奇地去看根部那些盘踞的虬须,然后绕着大树转了一圈,举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离开榕树,她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段,转过一个街角。路边有流浪歌手,正在弹唱有关爱情和理想的民谣。那是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头发很长,看不清长相,唱得算不上多好,但一把烟嗓很有点沧桑味道。行色匆匆的路人,没有几个在他面前驻足听上一句两句,只有沈楠站了一会儿,等到他唱完一首,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放进他的吉他盒子,才又继续往前。
再走了十几米,过了一排灯火通明的商铺,灯光暗下来,人行道就慢慢变得冷清了,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沈楠却似乎对此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姜雁北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道劲风从身旁掠过,等回过神,看到的便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冲到沈楠身后,一把将她推到,飞速抢走她肩上的包,拔腿就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