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异地恋是恋爱的杀手,我大抵得了患得患失症,你不许在假期穿着航校制服去北平街头招摇,容易招风引蝶!”
她想象章启越读信之时,嘴角噙笑,情绪总算是平缓了许多。
尹真珠被枪决之后,尹明诚带着她的骨灰回容城,而冯瞿与柳厚朴也恰好在同一列火车上。
柳厚朴的情绪似乎比过去好了许多,只是自从柳音书死后,思念催生了他鬓角的霜华,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对冯瞿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宁愿一个人坐着发呆。
冯瞿终于袒露了心里的愧疚:“我一直很后悔,那天不应该跟音书谈退婚,让她伤心之下赔送了性命。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不要提退婚的事情,是不是音书就还好好的?是我对不住音书,无论死几个尹真珠,这一点都是我无法逃避的。我知道柳叔你心里其实一直在怪我,我也在怪自己。”
柳厚朴抬起头,往日精明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浑浊之意,他什么也没说,似乎也没有要跟冯瞿说话的打算。
在飞驰的列车上,铁轨两旁的景物迅速倒退,好像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以及时光里执手笑过、亲密靠近过的人们。
后来大家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终于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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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诚带着尹真珠的骨灰回到尹家,她走的时候活蹦乱跳,信誓旦旦要去北平投靠兄长,总终还是兄长接她回家。
二姨太带着其余姨太太及庶出子女拦在家门口,不肯让她的骨灰进宅子:“按照习俗,大小姐死在外面,又是凶煞,可不能在家里设灵堂,会招来灾祸的!”
尹仲秋死后,当家人就换成了尹明诚,他很生气:“能招来什么灾祸?一切自有我担着!”
不仅姨太太们不肯让,就连前来奔丧的族人都拦在门口苦劝:“明诚啊,可不能让你妹妹的骨灰进家门,她以后就是孤魂野鬼,要是招进家里会出事儿的。”
尹明诚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又心酸又难过,然而家门难跨,被十几号子人堵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机会。
尹太太已经卧床很久了,连强撑着起来送女儿跟丈夫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也拒绝接受丈夫跟女儿已经离开她的事实,整个人时清醒时糊涂。
尹明诚屈于风俗,不得不把尹真珠草草葬在容城郊外的一处山上,离尹仲秋的坟很远。
丧事一过,他把家里的财产聚拢梳理,拿了一部分出来打发了姨太太跟庶弟妹们,连宅子都卖了,带着母亲妻儿前往北平生活,偌大一个尹家就此风流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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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
随着季新源的第一部国产有声电影《异乡人》的放映,除了小说原作者容城公子的名气更上层楼,他的茂源电影公司也一跃而成为沪上三大电影公司其中之一,连同女主角谈双兰也收获了一大票影迷,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
季新源打铁趁热,顺势又签下了容城公子的第二本还在连载的中篇小说《新生》,准备等她完稿就筹备剧本开拍。
顾茗忙起来就察觉不出时间飞速的的流逝,每日伏案奋笔疾书,收到章启越延迟了一个月的信,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还有点不敢相信。
阿茗吾爱:
只因近日离开北平执行飞行任务未能及时收到来信,还望你原谅。
原本我有许多话想要告诉你,但提起笔却又化为一声叹息,我那位姓关的室友你还记得吗?他在此次飞行任务中牺牲了……家中还有等待他的父母与未婚妻。
阿茗,也许以前是我太过天真,以为一腔热血报国,萤火之光虽微,却也能汇聚成河,拯救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而贡献一份力量,然后关振岐的牺牲让我发现,原来有些牺牲并不是为国为民,而只是权利之下的牺牲品。
我很茫然。
……
顾茗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怀疑关振岐的牺牲可能跟政治搏奕有关。北平航校是国内第一所教习航天飞行技术的学校,教官还是美国高薪聘请,这无疑是各方瞩目的焦点。
北平中央政府跟各地军政府现在关系微妙,顾茗很担心章启越卷入政治斗争中去,回信再三斟酌,考虑到航校军事化管理制度,也只是隐晦的提醒他:“北平匆匆一别,总是梦见相聚的时光,惟愿你平安归来……”
她埋头继续写稿,《新生》在报纸上连载之后,读者来信都是按麻袋来装的,照例是由报社工作人员拆阅回复,有价值的才留下来给顾茗阅读,以节省她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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