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学生额头破了,血流的脸上衣服上都是,但目光清澈明亮坚定,出乎意料的灼人:“我们很抱歉给先生添麻烦了,但是……但是周雅岚不能白死!不能白白被胡琦这个畜牲给欺侮了!不能白死!”说到后来,他不禁哽咽了:“她很努力,还有梦想……”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冲出了两道血泪。
顾茗一直自诩铁石心肠,可是面对如此景象,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今天的她不为周雅岚发声,明天也许就会轮到她。
年轻美貌的女子独行于乱世,总有一种不安全感,仿佛黑暗之中总有让人恐惧的东西。可是哪怕这恐惧是真实的,却也不能一味退缩。
退缩不是她的本性。
朱家树黑着脸教训这帮学生:“谁说周雅岚会白死?如果不能为她讨回公道,那我这个教育委员长也不必做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好像有点明白朱家树的意思了,方才流泪的那名学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沾的满手都是,可是双眸晶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他小心翼翼的求证:“朱先生的意思是说……会帮周雅岚讨回公道是不是?”
朱家树冷哼一声:“我不帮她讨回公道,指望你们上街打砸抢跟土匪似的就能讨回公道了?你们倒是有本事,一个个公道没讨回来,倒先把自己给关进牢房里来了!”
学生们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芒,一瞬间欢呼起来,互相搂抱着在监狱里跳了起来,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他们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朱家树咬牙:“你们一个个的!”
学生们总算从巨大的喜悦之中清醒了过来,一溜向他鞠躬致谢:“谢谢朱先生!谢谢朱先生!”
吴桐拿下眼镜,悄悄擦了下眼睛。
顾茗取笑他:“你泪点倒是挺低啊。”但同时她似乎听到自己腔子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竟觉得热血上头,她心中也不免取笑自己——被一帮蠢小子们给带跑偏了!
成年人的世界残酷的远超少年们的视野与想象,越长大便越会发现,想要撼动成年人世界的条条框框到底有多难,头破血流撞南墙,落得个脑浆迸裂也未必能看到结果。
可是谁又能否认少年们的一腔热血会牵心动念,令人心潮起伏,仿佛穿过岁月的尘埃,回到了久违的少时光阴。
在这个险恶的,危机四伏的乱世里,太需要这样可爱的,真诚的,有信仰的,单纯热血的人!
在晦暗的玉城监狱里,在充斥着各种奇怪味道的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顾茗忽然说:“吴桐,我想启越了!好想他!”
想要拥抱他。
三步开外的冯瞿听到她的话,整个后背的僵硬了。
此情此景,他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
对面的巡捕们休息了片刻,见朱家树训的这帮学生们跟孙子似的焉头耷脑,便幸灾乐祸的取笑起来:“小兔崽子们,治你们的人来了吧?”
“一帮小王八羔子,敢还冲到警察局里来,跟爷爷们动粗……”
“……”
有学生面有愤愤之色,朱家树似乎对背后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教训学生们:“你们将来是栋梁之材,难道我平日都是教导你们与人逞口舌之利的?”
学生们安静了下来,面色也平和起来。
朱家树向冯瞿致歉:“让大帅见笑了,是我教导不严之过!这帮猴儿们平日上天入地,皮的无法无天,大帅正好关他们几日净净肠胃,到时候回学校就老实了!”
冯瞿笑起来——朱家树教育起学生们来当真是拳拳之心,可是与他说话却也是只老狐狸,护短的厉害。
他这里还没说什么,朱家树就先给学生们铺路了。
冯瞿走过去,与朱家树并肩站着:“这件事情等查清楚了自会有决断,朱先生别担心,我不会枉纵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通道里光线昏暗,况且巡捕们的注意力之前全都在朱家树身上,还当后面几位全都是学校老师之类的,便不当一回事随意辱骂学生们,此刻抬头看到冯瞿,顿时惊呆了:“大……大大帅?大帅,这帮学生们聚众闹事,我们维持治安,没想到也被抓了进来,大帅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冯瞿都要被这帮厚颜无耻的东西给气乐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是我亲自去警察局门口下令抓人的?难道说是我下错令了?”
一众巡捕顿时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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