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咖啡杯里加了糖,持着小匙搅拌后,又道,“幸好您的父亲何先生愿意将我从这个旋涡中解救出来,避免了我麻烦缠身。”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已经买好了机票,明天就飞去地中海度假!”
“那先祝您度假愉快。”余年明白,对方这份热情,或者可以说是奉承,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何骁。
“谢谢!”约瑟夫摸了摸胡子,进了正题,“那我们来看看货?”
“请。”
约瑟夫将黑色的手提箱放到桌面上,动作很轻,他还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来的路上非常紧张,很担心磕碰,毕竟这里面,一毫米都值一沓钞票!”
余年没接话,而是问,“这东西是从哪里买来的?”
“我不跟你说假话,因为我清楚,您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买家问东西的来历是很正常的事,约瑟夫笑容不减,神情里还有几分自豪,“从一个傻瓜蛋那里低价买来的。那人就是个败家子,成天在赌场混,有一次赌赢了钱,请场子里的人喝酒,喝多了,张口就说,他家里藏着一件传家宝,他爸看得比命还重,但在他看来,就是一破竹片,烂糟糟一把,没什么好新鲜的。”
“我一听就留了意,后来听说他欠了一大笔赌债,就去找他谈交易,他给我竹简,我给他钱帮他还债。这个人也不算太蠢,知道讨价还价,我又添了些钱进去,就成交了。”
余年想起孙若拙说的,孙家老爷子以为竹简已经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到祠堂里跪了很久,并立誓一生不沾荤腥赎罪,一时间,心里多了几分唏嘘。
“啪”的一声,密码锁开了,约瑟夫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余年面前,扬眉道,“我肯定您会满意。”
约瑟夫说得没错,箱子里装着的每一支竹简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即使是一代一代传下来,跨越了无数时间,也未曾有过大的损伤。视线一一扫过,余年面上神色不动,冷静道,“确定是真品?”
约瑟夫连忙道,“我怎么敢拿假货骗您,那我不是找死吗?”
余年抬抬嘴角,似笑非笑的,又道,“我父亲请了鉴定师过来,就在这家餐厅等着的,你的货需要验验。”见约瑟夫神情不太好,余年又接了一句,“东西都是你从傻子那里诓骗低价买来的,说不定,你也会拿我当傻子,把假货高价卖给我,不是吗?”
约瑟夫捻捻络腮胡,神色讪讪。
很快,鉴定师带着仪器进来,当着几人的面做了鉴定。出来的结果确实并非赝品冒充,余年才松了口,淡淡道,“请问您的开价是?”
约瑟夫比了五根手指。
余年心里清楚,约瑟夫就是纯粹的商人,在他眼中,竹简所有的附加价值,都可以转化为相应的美金。那么同样的,东西所带来的麻烦,必然也可以抵扣掉相应的金额。
端起骨瓷杯,余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神情半点不见急迫。等约瑟夫眼里有点着急了,他才问,“这件东西现在不好卖,你也不希望这东西砸在手里,十年二十年都脱不了手吧。”
约瑟夫也收敛了神色,语气笃定,“您和我都非常清楚,这件东西,对于您和您的国家来说,价值不可估量,五千万美金,并非高价。”
余年轻笑,唇角弧度不过两分,眉宇间更是多了凌人的意味,手指“咄咄”两声轻敲过桌面,他缓声道,“那你应该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件东西的价值越是不可估量、意义越是重大,所带来的麻烦也就越大、越难解决。当然,在这个问题上,您应该比我有更深的体悟。”
约瑟夫没有说话。
余年重新端起咖啡,嘬了一小口,“我说的对吗?”
放下骨瓷杯,余年又继续道,“这件东西卖不出去,跟刀悬在您头顶一样,估计您度假的愉快程度也会打折扣。”
约瑟夫手指摩挲着杯柄,许久没有说话。
见是这个态度,余年脸上神情明显冷淡下来,“既然你无心做这笔交易,那我就当是过来欣赏这里的风景了。”说着,他和谢游直接就站起了身。
约瑟夫抬头,语速加快,“您的开价是?”
余年说出一个数字,“一千五百万。”
“太少了!”约瑟夫捏紧小匙,“不可能!”
余年由上至下,直视约瑟夫,轻哂,“不能太贪心不是吗?又想扔掉麻烦,又想将大把的钱塞进口袋,这才是不可能的。”
沉默半晌,约瑟夫鼻翼微动,“现结?”
“当然,东西给我,钱就是你的了。”
又静坐片刻,约瑟夫手放在大腿上,将熨烫平整的西裤都攥出了褶皱,才出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成交,我必须马上拿到钱!”
余年回身,语调没什么变化,“成交,合作愉快。”
提着密码箱从浮空餐厅出来,谢游撑开大伞,余年宝贝地将箱子抱在怀里,唇角挂着的笑容就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