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事不能明说,否则便落了下乘,是以他不妨借闭关之由先来个不理不睬。
他相信自己这番作为,如严长老这般老辣深沉之人,定是能看出用意来的。
且两月之后,他便需前往五桐沉香教履约,去那冥河之中寻觅魔藏,今番正好借这个机会,抓紧时日,看看能不能将自己实力再提升上去几分。
拿定主意后,他便用锁门石闭了洞府,展开山河图入定去了。
这一闭关,他每日除了熬炼金火玄光之外,便是抽出一个时辰来温养那块得自妖鲤渠昌的玉牌。
如今张衍已能察觉到,最多还有两月时间,自己便能将这块玄器彻底祭炼成功。
只是可惜的是,他本想借此空隙好好参悟一下那秦掌门赐予他的那道法诀,可那法诀明明在识海中游荡,每次欲要仔细看时,却总是模糊不清。
他心知这恐怕是机缘未至,也不为此感到憋闷,转头就将此事抛到了一边。
如此不急不躁打坐一月之后,他自觉功行有所增进,这才启了洞门,施施然出了关。
他才从洞府中迈步出来,抬头一看,不觉讶道:“好大的雨水。”
多日不出关,天空之中大雨瓢泼,似覆海卸瀑,山泉冲刷下来居然产生如浪撞礁的激烈声响,按这湿入骨髓的水气来看,这场大雨起码下了有二十余日了。
这时,两名道童走上前来,张衍认得,这两人正是那日站在严长老身后侍奉的童子。
当先一名童子手中托着一只未曾上盖的玉匣,当中端端正正放着一本道书,他上前一稽首,用稚嫩却又不失清脆的嗓音说道:“祖师命我等将此书呈交尊客。”
张衍微露笑意,他也不避忌这两个童儿,捧书起手一翻,看了几眼,不禁入神起来。
这书籍上记载的并非是玄功秘法,而是北辰派这千数年来所有化丹修士凝丹心得,且各自用得是何种外药,又在哪处得到,品质如何,凝丹之后的丹成品阶都是详详细细的记载。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这份礼不可谓不重,严长老算是把对了自己的心思了。
要说溟沧派中,倒也不缺这个,但却从无用文字如此条理分明记载下来的做法。
师徒一脉俱是口传相授,至于玄门世家,族中弟子凝丹外药都是家族寻来,除了嫡系弟子之外,余者皆是大同小异,修习玄功亦是相差不远,丹成品级只看个人资质高下,而不用修士自家去考虑太多。
张衍心中暗想,北辰派这本道书能传承下来,只有那开派祖师将此举列为门规才有可能实现,需知修道者踏破境界时得来的经验何其珍贵?若不是有理由必须为之,谁会甘心拱手让出?
只这一项,便能看出北辰派上下有大志向,大图谋,不过看到这里,张衍反而看清了严长老的真正想法。
对方并不是只看好自己一人,而是想结交整个溟沧派,或者进一步说,他看好未来师徒一脉在溟沧派中势力将会掌控大局,因此不惜提前与他处好关系。
约莫翻了半册之后,张衍便将此书收起,对那两名恭候在侧的童子说道:“回去告诉严长老,他所言之事我应了,最迟两年,我便可将此事办妥。”
所谓请他将那言惜月和宋泓接回来一事不过是个借口,因此时间上完全不必过于心急,他相信严长老自有办法向临清观和碧羽轩交待,至于究竟如何做就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此间事了,他也不再多待,起身一纵,化作一道剑虹破空而去,剑气激荡之下,任凭珠雨如瀑,身上亦是不曾沾湿半分。
只是飞遁一日之后,他却觉出不对来,他所过之处尽是茫茫湖波水泽,不见有人家农田,极目远眺,见水势从北方滚滚而来,仿佛无穷无尽,不由喟叹一声,道:“原来是隆河决堤了。”
这条隆河从北冥洲而来,由西北向东南横贯东华洲,最终汇入东海,只是中游一段却需经过一处为盘驼宫的地界,此处水势会忽高忽低,甚至可能决山而出,因此历朝历代都在此筑坝阻拦,只是真正天灾之下,又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又飞遁不远,他剑光微微一顿,只见前方有一座被大水围困的山丘,其上有一座道观,如今屋瓦俱被狂风掀去,有男女十数人在其中瑟瑟发抖,抱作一团,有一老妪怀抱婴儿,对天嘶喊,其景不禁令人恻然。
张衍为之默然,心中暗道:“若我不是一脚踏入仙门,落在此处也定是和他们一般下场,只能苦苦祈望上天来救,生死不由自己。”
他又看了几眼,若是没有撞见此事倒也罢了,既然遇上,倒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在空中一声大喝,一道二十余丈长的炫蓝玄光冲出顶门,瞬间便将这周遭雨云荡开,俯身一冲,路过道观时袍袖一卷,一团沛然雾气将这十数人一裹,便将他们托上了云头。
这十数人只觉脚下一轻,似乎落在一处暖洋洋的棉花团里,只是他们多日不曾进食,再加上疲惫交加,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只当临死生出了幻象,除了一名双目清明的少年外,都是浑浑噩噩,眼神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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