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点了点头,随手拨散了云雾,步出房门,此时天色已暗,月儿自云中微露,他一挥长袖,起身一纵,一道遁光在天空中一闪,就不见了影踪,刘雁依跪下来,朝着张衍飞走的方向拜了一拜,这才回转庐舍,不多时,一点明黄色的灯盏亮了起来,窗纸上显现出一个小小女孩儿捧纸而观的身影来。
张衍从这里离去后,忽忽又过了十日,溟沧派门中传出一个惊人消息,那就是三泊湖妖三位妖主以四百弟子为质,在南荡湖布下“四象斩神阵”,欲与溟沧派几位洞天真人做过一场,以决定今后三泊归属。
这四象斩神阵是有名的杀阵,此阵法有个特点,那就是除了阵眼不动之外,其中变化都是由布阵之人随心所欲布置,要想在阵外推演出变化来,那是绝无可能,便是入了阵,得以看去了变化,也可以随时随地再重新布置,根本无从捉摸。
要破此阵,需要至少四位洞天真人坐镇四个方位,再由不畏死的弟子携了门中赐下的法剑符箓冲入阵中,然后寻觅机会,将其挂在四处阵眼之上,届时内外一起发力,方有可能破得此阵。
可是来门中修道的弟子,都是为了求得长生逍遥,这几乎是必死之路,没有几个人真心愿意前往,一时之间,诸院弟子心头都是忐忑不安,怕被自家师傅选中,去做了炉灰。
可就在此时,又一个惊人消息传来,真传弟子张衍,为洗刷身上嫌疑,自愿前去破阵!
第九十二章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一)
“那张衍便是在此处修行了?”
云头上十几个驾驭飞舟法器的少年探头看着下方,不时指指点点。
在他们身后,有一名不依仗外物,凭空而立的年轻修士,他望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红光罩体,流焰舞动不休,看得出是一名玄光境界的修士。
这年轻修士见灵页岛上烟云滚滚,煞气肆虐,不禁露出满意之色,笑道:“果然如师弟们所说,如今我要祭炼那神岳火雀剑,这座灵页岛上的金风烈火之气的确甚合我意。”
有一名短袖少年不解道:“彰哥儿要炼此剑,等那张衍死了来再来此处岂不是更为稳妥?何必眼下急急来此。”
另一名蓝衣少年却有些不满,上来将他挤在一边,骂道:“糊涂!那岂不是显得彰哥儿怕了他?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你莫非忘了我等当初在丹鼎院被他羞辱之事?那时不过为了讨几枚丹药而已,居然被他用云阳金锁锁在地窖之中,后来更被逐出门去,今日便要让他看看,我等就是又回来了,他又能如何?”
有人笑着插言道:“何必多想,这张衍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若他真敢动手,自然有彰哥儿上来对付他,何需我等忧愁?”
那个被唤作“彰哥儿”的年轻修士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那张衍若识趣,乖乖把此岛让与我,看在他即将赴死的份上,今日我便也给他几分脸面,若是不识抬举,我也不介意给他些好看,为诸位师弟出一口恶气。”
此人名叫万彰,乃是泰寿万氏族人,平日里在六川四岛中的赤阳岛上修行,今次在涌浪湖之战中崭露头角,一战下来,也未曾遇到过什么像样对手,不免有些心高气傲起来。
他这一辈上,另有五名六川四岛的杰出弟子,与他一齐被人称作定星六俊。
不过他在六俊之中排名最末,这倒不是因为他修为最差,而是他手中没有一把匹配得上自身玄光的上好法剑,虽然他早早寻齐了炼制之物,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练剑之地。
张衍这座灵页岛倒是极为合适,但先前他碍于张衍真传弟子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找上门来,现在闻得他要去闯阵赴死,不免就起了自家占来的心思。
短袖少年却一脸担忧,道:“这张衍既然必死,如今我们来抢他洞府,他不会与我们情急拼命吧?”
绿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余师弟,这却是你不懂了,这些闯阵弟子即便是死了,门中也会送他们前去转生,也不是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这张衍若是恶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趁他转世时动些手脚?”
众少年闻言纷纷恍然,这几日来,前去闯四象斩神阵的弟子也都纷纷挑选了出来。他们多数是门中此生再无望修道长生的弟子,若在阵中死去,门人后辈自有人来照应,除此之外,这些人事先还都得了门中赐下的护灵玉牌,就算是肉身被毁,也能将那一道元灵送出阵去,门中自会送他们去转世为人,待日后再去接来修行。
因此在十几个少年眼中看来,张衍既去闯阵,注定也是要毁去肉身的,若是眼下敢得罪他们,等他元灵转世之时顺便给他做个手脚,或者干脆弄个魂飞魄散,怕是也无人为他出头,为了自家后路打算,他又岂能真的没有顾忌?
灵页岛上,张衍正坐在洞府中翻看手中几封书信。
这几日来,得闻他竟然要去闯死阵,熟识交好的几位都是来信劝说。
谢宗元来信劝他不要轻言生死,能走上修道之路那是几世也得不来的机缘,修到眼前这一步更是不易,再转生一次必然是昧了前世真识,就算有门派护持,得以重头再来,但除了少数一些大能修士有意兵解外,多数人怕也未必有这一世的成就高。
宁冲玄也是有书信而来,不过他言语简单,其他都没有多说,只言张衍若是不幸折在阵中,自会去收他转世之身为徒。
最想不到的是,同去闯过魔穴的冯铭竟然也来了一封书信,言道及前次全靠张衍才能得出魔穴,自思虽然人微言轻,但若有什么需要他办的,定然全力而为,绝不推脱,观他信中言辞,倒是极为真诚。
人情冷暖,倒是尽在这几封书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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