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记得,自然是记得的,小时候身子弱,瘦得跟只小老鼠似的,却猴精猴精的,每每爱跟着岚姐儿一道偷偷溜进我屋子里头玩躲猫猫,有一回找不见人了,可将整个府里都惊动了,找了一日一夜找不见人,差点没去报官了,没成想竟然钻到了我屋子里的床榻底下睡了一宿,大半夜许是冷了,从床底下钻出来迷迷糊糊的摸到我寝榻上,我还以为来了贼人,大半夜里差点没吓去了半条命,小时候那个调皮哟,没曾想几年不见,竟然生得如此俊美好看,哪里还是原先那副干瘦模样,啧啧啧,瞧这小模小样,可比咱们家里头的几个哥儿给比下去咯!”
老夫人拉着对方的手千赞万赞,显然对对方记忆犹新,说着说着,忍不住翻起了老黄历。
对方似乎被老夫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因被揭穿了老底,脸微微有些红,一阵报赧道:“老夫人莫不是记岔了罢,确定说的是我吗?万里听着怎么像是在说表姐呢?”
竟然死不承认。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
郝氏听了亦是无奈摇头。
岚姐儿虽庄重得体,可到底也是个知脸面的,听了苏万里这一言差点没气炸了,只气得小脸通红,暗自咬牙要上去教训,可碍于如今这场面,只咬牙忍了下来,可是气着气着又忽而气乐了,整个屋子里的人见状,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站在老夫人旁边的旁边的旁边的小角落里的卫臻听了,忍不住抬眼偷偷瞅了对方一眼。
这位小郎君叫作苏万里,打小可谓是小霸王一样的人物,虽卫臻在前世与之并无多少交集,可对方如此人物,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他身世虽有些凄凉,出生不久生母过世,没多久父亲另娶,看似凄惨,可实则打小却是被捧在手心里被溺爱长大的,许是正是由于生母过世早,身子又羸弱不堪,祖父祖母溺爱,父亲愧疚,继母巴结,外祖舅舅各个将其当做眼珠子般疼爱,因西京天寒地冻,不适合养病,家里便特意为其修葺了温泉庄子,每年跋山涉水将人送到金陵的舅舅家,淮城的姨母家养身子,因他喜欢呆在姨母家里,苏家为了迁就,便每隔三年随着卫家大老爷任上走,随着这位姨父一道隔三年换个城,在每座城斥重金购庄园、置宅子,一家子每年还要过来陪他住上两月,可谓是将其捧上了天。
前世这位亦是京城圈子里风云般的人物。
不过许是身子弱的缘故,前世在卫臻去世前好似还迟迟未曾婚配,倒是可惜了这般天人似的人物。
第36章
大房一房认完了人,紧接着便轮到了二房,三房,白日里一见到二房杜氏那副虚弱残败的模样,老夫人当场惊到了,彼时她还并不知晓其中的缘故,只以为是赶路途中病了亦或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当即命人扶着杜氏暂且去歇着,方才派人过去询问打探了一番,这才得知了其中的原委,这才得知人竟然已是病入膏肓了。
老夫人震惊得久久无法缓过神来。
老夫人膝下共有三子,长子卫霆渊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疼在了骨子里,当时是她全心全意一门心思照看大的,较底下几个可谓是独享二老宠爱长达数年,如今年纪轻轻便已官居四品,未来前途无量,老大又是个令人放心的,老夫人从不忧心,幼子卫霆祎更不用讲了,乃是她晚年得子,后半辈子的心全都操在了他的身上,虽是个不省心的,到底在眼皮子底下晃荡,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她这把老骨头还可照拂一二。
唯有次子打小便是个被她忽略最多的,彼时他出生不久,第二年妹妹又马不停蹄的跟着坠落,姐儿娇滴滴的,不免将心思都挪到了大姐儿身上,二儿子多是被奶妈子给拉扯大的,是所有子女中最为听话的,本就付出较少,如今又远在千里之外,终日不得相见,老夫人本身心有愧疚,如今老二仕途平平,子嗣单薄,成婚这么多年底下便只有一个独子三哥儿,好在老二这一房虽不显赫,却胜在家宅和睦,这便是老夫人心目中唯一的欣慰了,可如今冷不丁老二媳妇成了这幅模样,听着来人禀告,只道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老夫人心中顿时一片凄然,只觉得亏欠越甚,悔不当初,倘若当初强行将老二一房带过来安置在身边,有她照看着,老二家的那身子许是也不会拖至这一步。
当即赶紧派人前去将人拦住,让其莫要出来走动,好好在屋子里歇着,一会儿待宴席散了后,她亲自过去探望一番,却未来这会儿人竟然还是亲自来了,身子羸弱不堪,便是连走路都得让人搀扶着,约莫是怕老夫人担心,还特意精心上了妆,可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脸上的蜡黄及憔悴。
老夫人是照看过病人的,老太爷便是由她亲自送走的,她知晓油尽灯枯是个什么模样,原本还是有些怀疑的,可如今一瞧到本人,便早已深信不疑了。
“快快快,快来这儿坐着,如今身子骨本就不好,怎地不在屋子里好生歇着,巴巴赶来这
作甚!”
老夫人亲自上前搀扶了杜氏一把,话语略带了几分责备,可语气却十分关切与心疼。
杜氏要给她行礼,直接被老夫人摁住了,杜氏只有些歉意道:“儿媳多年未在母亲跟前尽孝,已是十分不孝了,如今……如今怎么着也得过来给母亲问个好才是!”
许是身子骨弱,便是连说句话都得喘三喘的。
老夫人直接扶着她坐到了上首的高榻上坐着,叹了一声道:“身子骨要紧,横竖人已经回来了,便是要见也不必赶在这一时半刻。”
说罢,亲自提着茶壶给杜氏倒了一杯茶,随即将杜氏身边的老嬷嬷唤到跟前,一一细细问了问杜氏身子骨的近况。
老嬷嬷抬眼瞅了杜氏一眼,犹豫了片刻,嘴里说的皆是好话,只道太太如今这气色比在京城时还要好,许是回了老家,见到了老夫人的缘故之类云云。
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原也没想问处些个什么隐秘缘故,当即,拉着杜氏的手好是安抚感慨了一番,好在杜氏并非自怨自艾的,她心态极好,便是病成了这幅模样,脸上依然挤出了苍白的笑意,这杜氏本就是老夫人亲自为老二挑选的媳妇,老夫人历来是知晓她的心善及贤惠的,瞧着曾经满意的媳妇成了这样,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整个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片复杂气氛之中。
这时,杜氏想起了什么,只气喘吁吁地挣扎着要起,将人群中的三哥儿召唤过来给老夫人问好,三哥儿唤作卫宴,如今十岁左右年纪,乃二房唯一的嫡子,许是因二房不显,又因母亲病故的缘故,三哥儿显得十分懂事,安安静静的,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见礼,小小年纪脸上已经有了些大人的稳重与细致,老夫人瞧着三哥儿与二老爷年幼时如出一撤的面容与性子,便再也忍不住了,只搂着三哥儿伤心落泪了起来。
三哥儿温声哄着。
屋子里所有的人见了,皆是一片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