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缙抬眼一看,狄知非同着窦季婴站在崖前,几个左右卫的卫士正从荒草中急急奔来——来得真快。
齐云缙提气掠起,高?大的身形借着夜色,遮蔽住山崖下的一切,跟着稳稳落在狄知非身后。
狄知非下意识地转身追过来,随即认出?了他怀中的人:“沈娘子?她怎么了?方才出?了什么事?”
齐云缙阴鸷的目光缓缓看过他,??看过从草里追过来的卫士,心里不无遗憾,来的人太?多了,无法全部灭口,否则他就能趁着乱局,私自把人昧下。
“齐将军,”窦季婴上前一步,叉手?相?问,“请问出?了什么事,这两具蒙面的尸首是什么人?”
“那两个蒙面的贼汉伤了沈娘子,某正好?赶到,杀了他们?。”齐云缙一脚踢开地上的尸体,抱紧沈青葙,迈步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几个卫士急忙去抬地上的尸体,狄知非紧紧跟着齐云缙,目光看着他怀里的沈青葙,心中疑惑大盛:“齐将军,先前我恍惚听见有人喊有刺客,是谁?”
“是某。”齐云缙道。
“不像是齐将军的声音,”狄知非立刻否定,“在场的是不是还有别人?”
窦季婴也跟上来,语气虽然温和,说的话也是否定:“齐将军,在下也听见有人呼救,与齐将军的声音有些差别。”
齐云缙嗤笑一声。是裴寂,他先前也是认出?了裴寂的声音,这才追过来探查,不过,就让他死?在山崖底下好?了,他做什么要救他?
“不知道,”齐云缙抱紧沈青葙,脚下越走越快,“某过来时只发现沈娘子被贼人推下山崖,别的没有看见。”
他不再理会这些人,抱着沈青葙急急向行宫的方向走去,狄知非跟了几步后停住了步子,断然转身向后去找:“不对,我没有听错,肯定还有别人!”
他走出?两步,想起齐云缙素日的名声,忙??向两个属下使个眼色,两人会意,快步跟上齐云缙,却在这时,另一个左卫校尉孟津举着个鱼袋跑过来,叫着狄知非的表字:“守一,我在那边找到一个鱼袋!”
狄知非接过来,急急掏出?袋中鱼符,迎着灯笼的光,裴寂两个字跃入眼帘,狄知非刹那间拔腿向崖边跑去,高?声吩咐道:“裴舍人也在!快找!”
卫士四散开来分头寻找,狄知非想着方才齐云缙怪异的说话,不由得拿过窦季婴手?中的灯笼向山崖下照去,夜色太?深,崖下太?黑,除了闪着微光的渭水,什么也看不见,可狄知非却敏锐地嗅到水汽中掺杂着一丝血腥气,方才沈青葙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出?血,这血腥气是两个死?掉的蒙面人,还是裴寂?
“季婴照着灯笼,我下去看看。”狄知非把灯笼向窦季婴手?里一塞,跟着涌身一跳。
“太?黑了危险,你等等……”窦季婴急急伸手?去抓,只摸到他白衣的一片衣袂,狄知非已经跳下去了。
孟津跟过来,打起另一个灯笼照着,拧住眉头:“他不要命了?底下那么黑,还有河,万一没跳对地方……”
“找到了!”狄知非的声音从崖下穿出?来,“裴舍人受了伤,人昏过去了,再下来几个人帮我抬!”
几个卫士答应着向崖边跑来,拣着能落脚的地方快而谨慎地奔下去,窦季婴走在最前面,还没到近前,先嗅到浓烈的血腥气,手?中灯笼的光照出?裴寂浑身浴血的模样,窦季婴顿时一愣:“怎么伤得这样重?”
“不知道,”狄知非反手?脱下身上衣袍,“这种?伤不能乱动?,把衣服都脱下来,结成软床,抬裴舍人上去!”
行宫西?苑,齐云缙住所。
齐云缙盯着大夫在沈青葙脑侧裹上最后一层纱布,立刻问道:“怎么样?”
“眼下看着都是皮外伤,”大夫窥探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说道,“敷了药静养,一个月内应该能够痊愈。”
“为什么还不醒?”齐云缙看着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人,很快追问道。
大夫鼻尖上不觉就冒了汗,结结巴巴地说道:“或许是受惊过度,或许是有暗伤,或、或许只是太?累了,都、都不好?说……”
齐云缙冷哼一声:“什么都说不清,要你何用!”
大夫这会子已经是满头大汗,正在紧张时,却突然听见他问道:“有没有让她睡得更?久的药?”
“啊?”大夫茫然地应了一声。
“伤得这么重,须得多睡几天才行。”齐云缙在床边坐下,抬手?抚上沈青葙的脸颊,声音一沉,“还不快去!”
大夫飞跑着走了。
齐云缙俯低身子,默默看着眼前的人,她睡得极不安稳,露在纱布外面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未消的惊惧,放在身侧的手?攥着拳,??似乎抱着满腹的愤怒不甘,偶尔眼皮一动?,能看见眼珠也跟着在动?,齐云缙不由得想到,难道是在做梦?她会梦见谁,裴寂?
沈青葙在无边的浓雾中茫然奔走,找不到出?口,找不到退路,四下全是苍黑一片,茫茫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