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玉裴郎呢,郎心如铁,只为一?人动摇。应长乐慢慢抿了一?口玉薤,半真?半假说道:“玉裴郎,众人皆醉,唯你独醒,有什么趣味?”
裴寂闻声看向她,微一?欠身:“臣不善饮酒,请殿下见?谅。”
“是不善饮酒,还是嫌我这里的酒不好,不想喝?”应长乐道。
“实是不善饮酒。”裴寂道。
“七妹要?想让他喝酒的话?,我给你出?个主意,”应珏此时已经将?秋娘整个搂进了怀里,一?脸促狭的笑,“让沈娘子来……”
“殿下慎言!”裴寂急急打断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点动摇,“殿下与臣玩笑没?什么,只别连累了沈娘子清誉。”
“咦,”应珏诧异起来,原本他并不介意把他和沈青葙相提并论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说?”
应长乐轻笑一?声放下了酒杯,懒懒向凭几上一?靠,一?双美?目半开半合,看住裴寂:“说实话?裴寂,有时候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
裴寂也看着她,神色恢复了平静:“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那天沈青葙去给郑蕴贺寿的事?我听人说过,徐才人帮她说了话?,才让她一?举成名,不过,”应长乐美?目中光影浮动,阴晴不定,“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日我与五哥赌赛之时,徐才人并不在场,陛下夸赞沈青葙的话?,她一?句也不曾听见?过。”
裴寂的声音沉静如古井无波:“也许徐才人是听陛下说的。”
“也许吧,不过,我倒是觉得?另一?种可能?更大些,”应长乐笑笑地睨着他,“是你请托徐才人,为沈青葙扬名。”
裴寂迎着她犀利的目光,神色自若:“公主说笑了,宫禁森严,内外有别,臣不敢擅自请托才人。”
应长乐细细瞧着他,此时日色明亮,映出?他长眉凤目,风姿优雅得?如同光风霁月一?般,连带着他的话?,似乎也像是真?的,但?,应长乐不信。
她依旧靠着凭几,慵懒无赖:“也许是你请托,也许是通过崔良娣,内里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应珏笑起来,看向裴寂:“无为,真?有此事??”
“无有。”裴寂依旧否认。
应长乐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又道:“再有就是,此事?传得?太快了,固然?杨家一?直在宣扬,但?若是没?有人推波助澜,不至于一?个月不到,就传得?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这种散布消息的事?,街坊间的武侯和不良人最是方?便做,而玉裴郎,曾是万年县丞,他们的顶头上司。”
裴寂只道:“公主多心了,臣实不曾做过。”
“放心,我不会告诉沈青葙。”应长乐笑了起来,“不过也许,你反而盼着我告诉她呢?”
诱饵似在眼前一?闪,裴寂眼睫微动,随即定住了心神:“臣并不曾做过,自然?不希望公主告诉她。”
“你坚持不认,我没?有证据,当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应长乐嘴上说着话?,一?双眼紧紧盯着裴寂,能?发现他下颌的线条不易觉察地紧了点,随即又恢复原样?,沉声道:“臣明白。”
这个人,可真?是跟她自己,跟她熟悉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分明处在种种欲望都最强烈的宫闱之中,却丝毫不肯沾染尘俗气,不过,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要?拖他下水,沾染他玷。污他,让他与她一?道沉沦,同流合污。
应长乐微微坐直了身子,语声讥诮:“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她走的越高,你再想得?到她,就越发没?有可能?么?”
似是突然?被戳中痛处,心里生出?迟钝的疼,裴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酒杯,却发现银杯已空,连忙缩回了手。
这一?刹那的异样?,已经被应长乐窥见?了端倪,立刻吩咐道:“豆蔻,给裴舍人添酒。”
舞姬中最娇柔的一?个应声走出?队列,跪坐在裴寂面?前,双手把盏斟满一?杯,又双手奉到他面?前。
慕九郎心领神会,凑在应长乐耳边,声音不高不低:“我怎么瞧着,豆蔻生得?有几分像沈娘子?”
裴寂垂目看着杯中酒,酒面?澄澈,倒映出?眼前女子的弯眉红唇,一?双水滴滴的鹿眼柔弱纯净,同样?是让人望而生怜的模样?。
可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像她,也绝不会有人像她,应长乐这番试探,注定是白费。
“裴舍人请饮酒。”豆蔻仰着脸看他,声音里带着不由自主的爱慕,眼前的男子如玉树如庭兰,温雅俊美?,唯独却不肯分给她一?丁点儿关注,让人黯然?神伤,那双湿漉漉的鹿眼轻轻眨着,下一?息便似要?落泪。
“瞧这可怜样?儿,无为,”应珏笑吟吟道,“你就喝了吧。”
裴寂微微一?哂,向他说道:“殿下恕罪,臣不善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