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曹五贞起身说道?,“赌赛之时,我?会改弹古琴。”
沈青葙不由得看了眼?曹五贞,就?见她神色冷冷的,也向?她横了一?眼?。
应长乐头一?次听说曹五贞会弹古琴,不由得长眉一?挑,道?:“你,行吗?”
“我?开蒙学的便是古琴,之后学琵琶,最?后改学箜篌,”曹五贞不紧不慢说道?,“这些年来我?从?不曾放下古琴,只不过极少在人前弹奏,除了我?家里人,没谁知道?我?能弹古琴。”
原来如此,那?么,虽然是旧人,依旧不在应珏的意料之内,倒是又多了几分把握,应长乐看向?卫恒鹤,问道?:“恒鹤听她弹过吗?弹得怎么样?”
卫恒鹤看了看曹娘子,淡淡说道?:“技艺虽然略逊某一?筹,但也足以立身于御前供奉之中。”
这是沈青葙头一?次听卫恒鹤评价别人的技艺,心下略略有些惊讶,几次相见,卫恒鹤话?语不多,人物又生?得谪仙一?般,没料想此时一?开口?,竟是傲气得紧。
应长乐却知道?卫恒鹤一?向?眼?界高,能让他说略逊他一?筹,必定也是极高的技艺了,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五贞既然弹了古琴,恒鹤你弹什么?总不能你们两个都弹琴吧?”
“某击鼓。”卫恒鹤道?。
“羯鼓么?”应长乐有些意外,不由得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打羯鼓?”
“非是羯鼓,乃是大鼓,”卫恒鹤看向?她,神色温和了些,“某只会一?首鼓曲,《渔阳掺挝》,便是这一?曲吧。”
“《渔阳掺挝》?”应长乐越发意外,“恒鹤你要奏《渔阳掺挝》?”
沈青葙知道?她为什么惊讶,《渔阳掺挝》传世?已久,悲壮激越,击鼓之时铿铿然发金石声,向?来是军中鼓舞士气的大鼓曲,卫恒鹤容貌淡雅,言谈也有飘逸之致,仿佛似乎与这种?悲壮之声没什么相干,甚至他这副白衣飘飘的模样去拿着两只鼓槌,也觉得有些不相称。
不过,越是出人不意,越是有效果吧,沈青葙想,以卫恒鹤方才表现出来的傲气,既然他敢说出来,肯定是行的。
果然跟着就?听卫恒鹤说道?:“某且试试,应该不至于给公主丢脸。”
应长乐大笑起来,道?:“恒鹤说行,那?就?肯定是行的,这下五哥要傻眼?了,他以为他把我?这里的人物都摸了个清楚,结果呢,一?个都不在他意料之中!”
一?直坐在窗下吹笛的慕九郎放了玉笛,笑着说道?:“那?么,我?便亲手给公主做一?个紫檀支架,好?安放那?柄紫玉如意。”
他是应长乐近来的新宠,长安城中没落世?家的子弟,善吹笛,风流俊俏,说话?也十分讨喜,不过技艺比起卫恒鹤这些以音律为安身立命之本的乐师来说,自然是差了一?大截,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去赌赛,于是选了这么一?件差事,依旧能讨应长乐的欢心。
果然见应长乐嫣然一?笑,美目流转:“九郎有心了。”
沈青葙余光里瞥见,曹五贞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雪越下越大,片刻之间,庭前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沈青葙望着厚厚的积雪,蓦地想起小时候下雪时,沈白洛时常带着她往雪地上一?躺,比比谁留下的印子更深些,也不知道?此时太原有没有下雪,沈白洛的冬衣够不够穿?
正想得出神时,忽地听见应长乐说道?:“这雪下得有趣,出去逛逛吧。”
一?行人踩着雪出了花厅,应长乐兴致上来,也不打伞也不坐肩舆,只是穿着羊皮小靴踏在没人走过的新雪上,在雪地上踩着脚印取乐,沈青葙看看其他人都远远地跟在后面,连忙紧走两步跟上,低声向?应长乐说道?:“殿下,我?有一?件事想求殿下。”
“哦?”应长乐回头看她,微微一?笑,“终于肯开口?了么?”
沈青葙便知道?,她早就?明白她的意图,这些人都太聪明,她游走其中,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然而,既然她能走到这一?步,就?证明她总也是有点能耐的,可?以与他们周旋。
她又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殿下,若是我?赢了赌赛,公主府的伎乐供奉,可?否给我?一?席?”
应长乐笑吟吟地看她:“裴寂会答应吗?”
“不会。”沈青葙道?,“不过,我?也不需要他答应。”
她迎着应长乐颇有几分揶揄的目光,平静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外室,无媒无聘也无文书,我?要走,裴寂没有理由拦我?。”
应长乐依旧笑吟吟的:“那?你先前为什么不走?”
若换做从?前,沈青葙早就?觉得难堪痛苦起来,此时心中却波澜不惊,淡淡说道?:“羽翼稚弱,无可?自保,所以要求公主庇护。”
应长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掌心迅速化成了水滴,樱唇微翘:“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能给我?什么?”
“琵琶,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沈青葙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然为什么公主一?直要找我?来弹奏?”
应长乐转脸看她,半晌,忽地大笑起来:“有点意思,怪不得裴寂舍不得你,又怪不得齐云缙一?直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