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也渐渐相看了几次,没承想这小娘不知是跟着大哥学,还是心里有什么成算,一次也没点过头,眼看都二十多了,快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二婶急得火烧火燎,倒是阿奶稳着,不让她逼孩子,说是女人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怎么也得看个合适的,哪怕是稍晚点,也不能急着随便嫁了。
曹富贵楼上楼下寻了一趟,都没找见英子,有些奇怪地冲着天井里正在洗衣服的二婶问了声。
“啊?刚刚还在呢?”二婶一楞,甩着一手白沫子四处张望,“这死小娘,如今神出鬼没的,也不知在想些甚!”
她幽怨地瞥了眼富贵,总觉得是大侄子不肯成婚,把下面这几个小的给带歪了,别提英子不肯嫁,苗儿一门心思要念成女状元,就连宝锋都不爱听她唠叨,瞄着空就往外跑,一个个心都野了。
中学大学都不开了,城里知识青年都下乡种地,也不知这家里的孩子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曹富贵没寻着妹子帮忙,转身想找小乔,这小崽子画图那是特别有一手,这几年他想出什么天马行空的古怪器件,都是凭着口述让小乔画的,然后小乔再琢磨着设计原理,努力实现他想要的东西。
就是小乔从没画过女人衣裳,也不知能不能行。他转头四下一找,嘿!奇了怪了,天天跟条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小狼崽子,一时居然寻不见。
仔细想想,好像,咦?真是有些天没怎么和小乔碰面了。
天天跟在身边的小崽子,突然像是长大了,不再贴身紧跟,他倒还真是有点浑身不得劲。哪怕这小崽子越长大越阴沉,天天在人前黑着个脸,可对着自己,小乔总是表情柔和、体贴周到,偶尔开个笑脸,露出颗小虎牙,还挺让人心暖的。
莫非真是到了什么“叛逆期”?这是小家雀要振翅高飞,离开他这大哥身边,独立自主了?
曹富贵心酸地想着,总觉着自己怎么就活出了老父亲的滋味?娘哎!明明他还是个没开过荤的小年轻啊!
“阿奶,我找找小乔去,你别等我吃饭了。”
他郁闷地跟阿奶报备一声,打算去找找自家长大了要离窝的小崽子。
阿奶应了声,若有所思地站在院门边,看他垂头丧气地晃荡远了。
“姆妈,我看富贵……啧啧!这可不像是去找小乔。是不是又去知青点,找那个宓知青?”二婶把泡沫往围裙上一蹭,赶紧起来跟着张望,一颗不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她一脸暧昧的笑容,凑在阿奶耳边悄声道:“我看这事说不定能成。人家沪市的小娘,要是平日里,我们也不敢指望,可如今这不是插队落户了么,主席都说要落户农村。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小姑娘在农村怎么熬?阿拉富贵十里八村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又读过几年书,可不是什么泥腿子,这不就有那个甚,甚……‘共同语言’?”
家里一帮孩子都是读书人,富贵又整日研究时事政策,读报念文的,王柳枝如今耳濡目染,自觉也不是什么平常村妇了,那也是知识分子他娘,有身份的人了!说话都带着报章的腔调了。
阿奶眉头微蹙,凝视着富贵远去的身影,摇摇头,缓缓低声道:“不成的,那姑娘心气太高,不会在乡下久留,更不会是富贵的良配。唉!”
第63章喜好
曹富贵一路走着去找他家的小崽子,问了几个人才打听着,说是似乎见着阿乔去前溪村那里的砖窑帮工了。
他眨眨眼,觉着有点奇怪。
砖窑的活很苦。
起粘泥、切泥砖,码砖坯阴干,再运到窑里装窑……一样样都是重体力活,不是精壮的汉子绝对干不了。为了这,大队里给了一天二十的双倍工分,还得是让十来个汉子轮着干,才没给累趴下。
干一天能赚二十工分,大队里又给包两餐伙食,每天都见荤腥,哪怕是再累,那些条件差的社员家里要是有壮劳力,都还是抢着来干。既能赚高工分,又能替家里省点伙食。只不过一般都只干个两三天就要轮休,实在是太苦太累。
不是他富贵哥自夸,要不是如今的大形势,他得藏藏掖掖,他老曹家吃的喝的哪样不比中央领导都强?这两年,他光是孝敬阿奶就悄悄给了几千块钱,这还是怕吓着她老人家。阿奶吓是没吓着,可也是又惊又喜地赶紧藏起来,就攒着让他日后娶媳妇用。
就他曹富贵亲手养大的贴心小崽子,除了炼庐里的事情还半遮半掩,心照不宣,其他哪样小乔不是和他一样吃喝享受的?
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就是要干事业,去山里收货,带着县城里一帮小弟换“破烂”,忙都忙不过来,又时时有惊喜,处处能长见识,哪里值当去干烧砖窑的苦力活?
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曹富贵想着事情,顺着碎金溪往前溪村那片走,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知青点近旁的道上,他脚步一顿也没打算进去。大白天的,知青们应该都在忙着上工,屋里多半没人。
再往前走一长段路,拐到山脚跟,砖窑就建在下风处,好取泥,也免得烟火熏燎碍着村里的农户们。
正匆匆走着,曹富贵转眼随意一瞥,远远地却望到知青点院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姑娘。
难道是采苓有事回来了?他精神一振,赶忙停下脚步,定睛仔细看去。再瞅两眼,这身形和打扮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