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紧盯着富贵哥眉头轻颤,突地走上前去,顶着阿奶的杖法,侧身抱住了富贵哥。
他抬起头,低声道:“阿奶,哥前两天还伤了脚,现在走路还瘸着,您,您手下留情。要打,打我吧!”
阿奶一惊,顿时住了手,着急地问孙子:“富贵,伤着哪里了?要不要紧。喔哟,快,快!回家去。老酒伯,谢谢侬帮着来看看,富贵受伤咧!”
啊?富贵迷惘了一瞬间,顷刻领悟过来,愁眉苦连,唉声连连,被小乔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阿奶着急慌忙地跟上,哪里还记得揍他的这桩小事。
老酒伯摒着气,小心翼翼地帮着曹富贵揭开袜子,望着伤口严肃地瞪大了眼。
“咋样?胡大哥,阿拉富贵脚没事吧?”阿奶坐在一旁焦急地向这边张望,阿爷站在她身边。
老酒伯皱着眉,缓缓摇摇头,悄声对富贵讲:“堵口费别小气,弄点好酒给我吃吃啊!就是个小小的鸡眼,我给你贴个药膏,几天就好。你不是也有药方么,怎么不弄点药敷上?”
他转头对曹家阿婆道:“没事,就是这两天路走多了,有点伤脚。”
富贵唉哟唉哟叫着,翻了个白眼:“侬勿讲,我也早就给你带了好些好酒了。”
一个小小鸡眼,随便弄点药就成,难道还要用宝炉炼一炉?哎!如今怎么倒是玉石越多,越发不舍得用了?
曹富贵反省了一秒钟,还是心安理得地决心把铁公鸡做到底。好歹把阿奶这一关有惊无险地过了。
回乡休息了几天,曹富贵走门串户,给亲朋好友们都带了点城里的稀罕物事,好歹也算是去外头走了一圈么。
给家里老人们和叔婶买了一堆衣物鞋子,给家里的孩子们更是精心准备了好些东西。
给宝峰的是一只收音机,这只可是他从人家大学教授那里换来的,保证是能用好听的。
给英子的则是一件大红色的绒夹袄,大姑娘都19了,要不是家里他这老大还没成婚,英子也该这两天相看结婚了,这件就当是给她的嫁衣。
一听这话,英子羞得满脸通红,甩着大辫子扭头就躲回自己屋去了。
给苗儿的则是一套沪市人民出版社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这丫头完全不像大哥,一看数字就晕头,她反而对理科相当有兴趣和天赋,虽然还比不上小乔,数学成绩在小学堂里已经能称王称霸了。
她欢喜地接过这一堆书,翻了几本,突然郁闷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富贵问道,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县二中停课了,其他中学也差不多……”苗儿蔫头耷脑地回答,她可不像笨蛋宝峰,听说要停课欢喜得差点没翻跟头。她喜欢上课,喜欢这些有趣的知识。
曹富贵叹了口气,摸摸苗儿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看到没?自学丛书!自已在家也能学。好好学,这本事学了都是自己的。”
要不是在“梦里”看到了全国高校中学在今年都会停课,掀起一场又一场的风浪,他又怎么会小乔休学,带着他四处闯荡。
他不光是搜集了这一套书,什么中学大学课本,乱七八糟地收了一堆,在梦里,那个“乔应年”在风浪里奔波挣扎,拼死拼活,某次看到高中课本却会不自禁地好好收起,黯然注视许久。
现在,却不同了。
曹富贵不免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沉默寡言,默默跟随在他身旁的小乔,哼!就算没得学上,阿爷把课本都收齐了,等该来的人来了,什么教授、博士,天文地理,小乔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嘿嘿嘿!有炼庐里满满的物资,哪个也吃不消这糖衣炮弹,还不得乖乖当老师?
小乔看着兀自笑得眉飞色舞的富贵哥,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忍不住往上翘,视线悄悄地栓在阿哥身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隔天,曹富贵就去拜访了三阿爷家,不过三阿爷如今在公社里当了副书记,公务繁忙,有时一周才回来一趟,忙得当真是脚跟打后脑勺。
他家老五爱党也刚成了家,他如今倒是同富贵走得近,嘀嘀咕咕说起县城的消息,一脸忿忿又可惜,压低了声音说着许多道听途说的事。
曹富贵应和了几声,问起队里的情形。
“……嗤,阿拉里山人家,这种政策么晓得晓得就行了,读读报,会背几句语录,糊弄着‘斗’几场,大家忙着种自留地、份地还来不及,哪里有精神搞这些。”
曹爱党嘟哝几声,很是不屑。
“多留点粮,有备无患。”富贵暗自叹息一声,提点了一句。
再过一段日子,怕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取消农贸集市、自留地什么的,连鸡鸭都要按人头限制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