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一把拉起二傻,骂道:“你傻啊!芦稷现在哪里还能吃,比竹子都硬……哎?”
曹富贵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几根糖芦稷顶上枯萎熟透的棕红色穗子。
好东西啊!
糖芦稷是乡间孩子们最爱吃的零嘴之一,这东西长得像是高粱,却又细瘦矮小许多,多半都长在田边溪畔。秋季里成熟时,孩子们将其折断,去了叶子和皮,咬着细细的青竹似的一节节的杆子,吸吮里头蜜甜的汁水,往往吃到舌头被硬渣蹭破才肯松嘴。
这东西自然是比不上南方的甘蔗,可甘蔗虽好吃,本地种不了,去买又老贵,糖芦稷自然成了最好的替代品。疼爱孩子的人家甚至会在房前屋后种上一小片,专门给孩子甜甜嘴。
糖芦稷在夏秋之交才生嫩好吃,汁水丰厚,到了冬季,就只剩枯黄的硬杆和干巴巴的穗子,咬着跟竹枝一般,根本不能吃。这帮小赤佬就是戏耍着二傻好玩。
吃是不能吃了,可它的穗子里一把把成熟的种子能种啊!
曹富贵喜笑颜开地撸了满手的种子,装模作样往衣兜里一揣,凝神悄悄送进炼庐的屋子里。
二傻看了眨眨眼,也卖力地帮着撸下一大把来,讨好地递给他:“给,吃,好吃!”
“又饿了?”曹富贵看看傻大个瘪瘪的肚子,了然。
二傻摸摸脑袋,呵呵直笑。
“行了,别傻笑了,跟着哥去山里种地,哥包你吃饱!”
富贵哥拍拍胸脯,一把搂过二傻兄弟,哥俩好往上山走,一边悄悄在他耳朵边说:“阿哥我呢,肚子饿,吃不饱,没办法,我偷偷在山里开了片地。”
富贵拍拍二傻的肚子,看着他一脸懵,耐心地解释:“饿,种地。种了地,不饿。你帮我一起种,你也不饿。怎么样?种地你总是会的吧?明白了没?”
二傻迷迷瞪瞪地随着他走上山,进入密林深处,只听明白了几个词:“种地,不饿!”
他深有同感地拼命点头,种地,有吃的,不饿,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很!
曹富贵在离自家山中据点不远处,停住了脚步,掏出块从阿奶针线箩里顺来的长布条,郑重其事道:“二傻啊!山里的地一定要保密,让别人晓得了,我们就要饿肚子,没得吃!所以,保密,不说!我给你绑上布条,再带你去,晓得不?”
二傻虽然听不明白,似乎也感受到了富贵哥的郑重,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不说!不饿。”
曹富贵满意地给大个子的眼睛蒙上布条,牵着他绕来绕去又走了一段路,然后悄悄凝神,走!
一进炼庐,当头一只飞影闪过,曹富贵吓得“嗷”一声惨叫,猛地侧头,这才免了俊俏的小脸蛋给毁了容。
“鸡!”
孙二傻大叫一声,扑上前去,合身趴地,按住了这只居然会飞的大花公鸡,喔喔叫声中他被啄得头发与鸡毛共飞,嗷嗷直叫,还是死命按着不松手。
富贵哥惊魂未定,看二傻制住了这只胆敢造反的公鸡,忙走过去伸头张望陷阱,还好,黑尾小母鸡还咯咯叫着留在坑底,没出来祸害庄稼。
“二傻,按住别动!”
曹富贵抽出腰间别着的柴刀,立时就给大花公鸡来了个断羽手术,斩断了它两边翅膀上的一截硬羽。
哼哼!看你还能往那儿飞!
把鸡再次丢进坑里后,曹富贵领着二傻手把手地教他插篱笆,用毛竹段在小山脚边围了一圈,密密实实的,半截插在地里,再也不怕这两只鸡飞出来越狱了。
待到把这一对公母的领地搞好,两人都是累出了一身汗。二傻是学精细活脑累手累,学过干好就忘,富贵哥是教傻子干活心累!
咕噜噜的声响甚有节奏地响起,曹富贵看看傻笑的小弟,伸手又从“兜里”掏出满满当当的一把萝卜干,一把猪肉干递了过去:“好好干活,就能吃饱。”
看二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指着面前一片青绿色,野蛮生长的麦子和野草,说:“二傻,麦苗认识吧?拔野草会不会?今天你的活就是把这一片野草拔光光!”
二傻抬起头,总算看到了那一片青绿的麦苗,长得好壮,比队里的苗高壮多了,草也多,拔!富贵哥说拔草!这活他能干,往日都是干惯了的。
他快活地应了声,奔到田里就开始卖力拔草,偶尔抬头看看周围也有些茫然,山里雾好大!转头便忘记这些,专心干活。
看傻大哥双手猛薅,杂草一片片被这人力割草机清除,曹富贵乐开了花,好,好啊!这劳力雇得值。
二傻能吃饱,他也轻省好多活,两下便利,多少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