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殿堂上泣不成声,以至所有大臣都不得不停下议事,尴尬地看着他哭。
有个大臣提议“要不要请如意公公去后殿休息休息”时,彰华一笑道:“这便看不得了吗?他还能哭给诸位爱卿看,而有多少被私略的孩童,哭天抢地却无人听闻。诸位爱卿,是时候好好看一看,听一听他们的哭声了。”
当时大臣们的表情,各种各样,精彩极了。
退朝后,如意再次向燕王表达感激涕零之情,彰华却有些悲悯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只觉后母无良,才令你落得如此境地,却为何不怪皇家阉人为奴?”
如意一愣,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可是,要侍奉后宫的太后娘娘们,不就得干干净净的吗?”
彰华闻言不禁失笑,半晌后,拍了拍他的头:“玩去吧。”
如意不禁看了一旁从头到尾沉默的吉祥一眼,摇摇头,将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部丢于脑后,真的玩去了。
他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很多事情也不想明白。从某种角度来说,彰华真正倚重的心腹其实只有吉祥,他是沾了弟弟的光顺带的。但有时候如意又觉得,他比吉祥更能感知彰华的喜怒哀乐。
比如今早起来,接到一封密笺时的彰华,几乎是雷霆之怒。
虽然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可如意就是知道,陛下气极了!
彰华将信笺放到蜡烛上烧了,等信笺彻底烧成灰烬时,肃然起身道:“通知千牛卫暗部,行动。”
吉祥当即遵命而去。
如意宛如天生直觉的小动物感应到了山雨欲来之势,不由得放浅呼吸,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彰华。
彰华在几旁站了半天,才扭头看向他:“害怕?”
如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怕什么?”
如意咬着嘴唇道:“因为……陛下……在害怕……”
彰华目光微闪,忽一叹:“你说得对。朕确实害怕。因为……程王的宫女求朕救他,但千牛卫暗部夜探皇宫,程王已不见了。”
“程王不见了?谁?谁那么大胆子?”
“表面看是三皇子颐非。但据暗部回禀,中途另有一拨势力出现,掳走程王。”
“也就是螳螂抓虫鸟在后面?”如意震惊,“那鸟把程王抓去哪儿了?”
“不知。”
“那、那咱们怎么办?”
“我们该走了。”彰华说着拿起了他的行囊。
如意一愣:“啊?”
“朕来前便已命滨鞅二洲水军入迷津海,现他们已过长刀海峡,伺机从西北二侧包抄芦湾,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海上交兵。此刻不走,便走不了了。”
如意小跑着追上彰华的步伐:“可、可是陛下,谢、谢长晏还不知在哪儿呀!”
“既然查不出她在何处,那么,便逼他们让她亮相。”彰华勾起薄薄的唇角,缓缓道,“一味被动,玩阴的,可不是朕的行事作风。”
如意听明白了,陛下这是要用水军向程施威,届时谢长晏就是最好的人质,擒她之人必会主动将她送出来好跟陛下谈条件。虽说兴师动众,却又不失为快刀斩乱麻之举。毕竟,如今的程国一盘散沙,是最乱之时,也是最可乘之机。
说话间两人上了马车,如意跳上车辕,习惯地去拿手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什么时候了,还讲究仪容,刚想把手套收回怀中时,却听彰华道:“戴上吧。记住,只是出去逛逛,跟平日里并无不同。”
如意当即又开心地戴上了手套,挥鞭赶车,出发前行。
这一天是六月初七,他们来到芦湾的第四天。天色将晚,海风咸湿,云层压得很低,街道行人都似被罩上了一层灰纱,显得十分黯淡。
如意赶着马车,按照彰华的指示兜了好几个圈,慢慢地朝渡口方向走去。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眼看渡口就在前方,如意心中一喜正要加速时,前方青石板路上突然跳出两名黑衣人,单膝下跪,拱手行礼——也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