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去何处?”苍羲指着往外跑的小厮们?问道。
云生满脸的焦灼之色,“姑爷,姑娘那?儿出事儿了!之前姑娘买的那?几船棉花今日才到,这些日子见天儿地下雨,听说有船漏了,进了水,整船的新棉都遭了殃!这几船棉花可是要派大用?场的,那?边人手不够,只能把府里的家丁们?都喊去帮忙,那?些棉花都是姑娘熬了几个月的心血,要是出事,姑娘可不得?急坏了,木先生也过去了,姑娘怕老爷夫人担心,叫大家出门的时候轻着点,姑娘不知道今晚要忙到何时,姑爷要不小的先伺候您洗漱先睡……”
云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苍羲打断,“在哪?”
云生愣了一瞬回道:“在运河金家码头。”
苍羲转身进门,在屋里来回打转几圈,从角落的置物?架上拿起两把油纸伞,走出门,一把丢给云生,他撑开自己手里的那?把,对云生说了两字,“带路。”
而后?就急步走入了大雨中。
……
苍羲和云生抵达运河处金家所属码头之时,雨势依旧,码头上人来人往都在扛包搬物?,雨声混着人声,一片嘈杂狼藉。
苍羲环顾一圈,便看到了码头阶梯上方东侧位小凉棚里正满脸焦灼难安的玉珠。
玉珠现在真的是忧心如?焚。
金家最初之时便是以布匹的纺织、扎染这一行起发家的,可以说这就是金家持家的立根之本,金氏布纺亦是赫赫有名?,还有不少御贡的布匹绸缎,今年?年?初因?宫中大选对于棉布的需量激增朝廷便南下找了些布商订购棉纺织布,其中金氏便是其中指定的一家。
这般生意金家往年?倒也是接过,但因?去年?入夏时雨势较往年?都来得?充足持久得?多,导致今年?宁州的棉花产量大幅锐减,棉布的产量也因?此大打折扣。
朝廷的订单自是不能有任何马虎纰漏,玉珠为此费了好一番心血和精力,联系了许多从较远的城州的商行、农户主等,又是卖人情又是花大价钱,好不容易才凑足了这批质量较好的棉布纺织所需的棉花。
这些棉花运到宁州走陆路既费时又费钱,所以都行运河水路,可谁知才行了一半,就碰上了江南地区开春的雨季,尤其是运河扬州一段,连日暴雨不断且河水水位暴涨,过往船只无不慎之又慎,因?此在路上又是一番耽搁。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运抵了宁州,若是不再?出意外,倒还是能赶在朝廷规定的最后?期限内交工的。
货船说是今日抵达金家码头,玉珠就是怕再?出什么岔子,便一早就来了码头亲自候着,这万斤新棉分作六船傍晚才运抵,可谁知货船即将靠岸之时还是发生了意外……
其中的两艘,据说因?为连日雨淋不曾见日晾晒,导致船底有地方发霉蛀虫漏了洞,进了水,泡坏了船上的棉花,即便烘干了再?能用?,只怕也要耽误工期了。
与朝廷天家做生意,哪里有什么主动权,因?为棉花产量锐减朝廷已经算大方地宽限了三月之余,今上也并?非是个宽和好说话的主儿,要是再?耽搁下去交不上差,怕是整个金家将大祸临头了。
玉珠急的嘴唇都快咬烂了,但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棉花抢上岸以最大限度减少损失,因?为天下大雨,码头的人手不够,情急之下,她只好命人带话回去叫府里能帮上忙的家丁小厮们?都来帮忙。
可大概还是来不及的……
玉珠站在小凉亭里,看着码头台阶上忙忙碌碌搬运的人,握紧了拳,指甲深深的掐进手心里。
这亭子平日里只是给码头搬运的脚夫们?作歇息喝水用?的,简陋狭小,根本就挡不住此时的斜风急雨,虽然旁边的云彩已经极力撑伞为她遮挡,但玉珠还是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发丝黏在脸上显得?有些狼狈,裙摆衣角也已经都湿透了。
但她丝毫顾不上在意这些,视线牢牢地盯着来来往往货物?搬运的船只,突然,她便隐隐听见了其中艘货船上传来了惊慌的喊声:“不好了……不好了,这艘也漏底了!”
玉珠一听,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别的,挥开云彩挡伞的手,提起裙裾就要往岸边冲,一艘漏底,两艘漏底,第三艘还漏底,她不信真有这么赶巧,必定有人在从中捣鬼!
只是她才刚冲出亭去跑了两步,就被一只大手蓦地拉住了手腕,随即,一把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玉珠下意识回望过去,便见自家夫君一袭清爽淡雅的素色长衫,撑着伞站在她面?前,与她的淋湿的狼狈有鲜明的对比,男人身材高大,立在江风吹来的方向,正好为她遮挡去了飘来的风雨。
“相公……”
玉珠一时间没?能回神,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忽而觉得?眼眶莫名?地一阵发热,一股无状的委屈瞬间爬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的了,棘手的风浪她明明是历过不少的,可当看着这个身形高大挺拔、面?色安静从容的男人在她跟前站着,焦虑,混乱,狼狈……她就无端地生出一种想要靠着他哭一声“累”的冲动。
“相公,你怎的也过来了?”玉珠声音里细细淡淡的哭腔,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苍羲看她一眼再?神色淡然地往货船卸货的方向看去,“夜晚不归,便是为此?”
玉珠被这一提醒,回过神来,开始快步往岸边走去,面?色一下就变得?冷肃起来,“不知究竟是谁在捣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苍羲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举高了手臂撑着伞,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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