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朱门在?玉珠面前缓缓合上,她对着紧闭的大门出?了一小?会儿神,而后转身带着云彩和云生回到了路边的马车上。
玉珠就?坐在?马车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着她夫君出?来?,文人?墨客畅天谈地,她本以为怎么着也得要等上三两个时辰,结果没成想,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光景,冯家大门就?再次缓缓打开了。
玉珠听到动静掀起了车帘子望过去,就?见两个人?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是她的夫君,脸色说不出?的臭,还有一个看模样打扮,像是冯家的侍从的中年男子,大抵是引路送客的,脸色也是相当不愉。
玉珠瞧着这情景,就?隐约觉得不大对劲,于是赶忙下车迎了上去,走到苍羲身边,略显急切地问道:“怎么样相公,冯大人?是何意思,答应收你做学生了吗?”
这么一问,苍羲的脸色就?更?臭了,他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愿回答。
玉珠心?悬了,便去看苍羲身旁跟着的人?,那?人?本就?是带着主家的吩咐来?的,对着玉珠随意拱了拱手,语气硬邦邦的,“这位娘子,还是带着你的夫君打道回府去吧,像你夫君这般的学生,我?家老爷说了,他无福消受。”说完便一甩袖子准备进门而去。
玉珠顿时有些急了,赶紧伸手拦了拦,“这位大伯,究竟发生了何事,冯大人?何出?此言,请大伯告知。”
那?男子不理还是要走,玉珠急忙给云生试了个眼色,云生会意,迅速从袖袋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靠近男子,不着痕迹地塞到了男子手中。
男子一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子藏进自己的袖管之中,而后脸色这才有了些好?转,语气也缓和不少,对玉珠道:“夫人?,您家相公若非诚心?求学拜师,大可不必费这一番周章来?求见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说了,您这夫君简直恶劣至极!”
玉珠一听,看向一旁臭脸的男人?,竟如此严重,所以她夫君方才那?半个时辰究竟在?里头都干了什么?
苍羲面色阴沉,见玉珠在?看他,又是一声冷哼,高傲地侧过头去。
那?男子原是冯府的管家,冯璟的得力心?腹,冯璟拷问之时他也是侍在?边上的,过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冯家管家叹了口气,“金家娘子,我?们老爷说了,你家的这位夫君实在?不配称为读书人?,我?们老爷让他再度解读他自己写过的那?篇文章,他说他忘了;问他最是喜欢哪位文人?的诗作,他说全都看不上;问他对朝廷的田赋税改有何独到解读,他说这不干他的事;老爷又问为何要丢弃读书人?风骨入赘为婿,他说这不干你的事……
让他去敬茶,他说茶叶太次他不喝;让他行拜师礼,他说凭什么要他下跪;老爷质问他既如此态度为何还来?求学拜师,他说他也不想来?,是夫人?非要他来?……”
玉珠:“……”
那?管家为着那?一大锭银子最后意味深长地提醒道:“老爷被?气得仰倒,我?家老爷虽已致仕,但?声望犹在?,桃李满天下,尊夫如此恶劣行径,将来?能否考中还另说,便是再天赋异禀取得好?功名?,也怕是日后在?文人?的圈子里要举步维艰了啊!”
玉珠侧头看向即将混不下去的书生,罪魁祸首倒是一脸理直气壮,不见半点心?虚,见她在?看自己,回暼了她一眼后再次高傲的转过头去。
管家说完后便转身回去了,只留下这金家夫妻二人?和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云生、云彩等人?。
玉珠在?原地站立好?一会儿,直到对面冯府管家进了门将大门合上,她才深吸一口气转回了身重新上了马车。
见玉珠上了马车,苍羲也赶紧在?后头跟上。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哒哒前行了起来?,玉珠坐在?车厢之中,身体微微摇晃,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相公,方才那?人?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是那?样说的?”
苍羲原本正?打算闭上眼养养神顺一顺方才在?冯家的怒气,闻言,先?是略略一顿,倒也爽快,直接点了点头算作承认。
玉珠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躁火蹭蹭蹭地烧了上来?,她试图靠几?个深呼吸将火气将下去,但?却?怎么都降不下去,于是她一把夺过云彩手中用原本是为她遮阳用的团扇,呼啦呼啦用力扇了几?下。
越扇火气反而越旺,玉珠再也忍不住了,她握着团扇用力地点了几?下男人?的膝盖,咬着贝齿开始说教:“宋元祈,冯璟在?你们这些文人?中有多高的地位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读书人?下半辈子的命运你知道吗?你可知我?费了多少精力,花财力欠人?情,好?不容易才将你的文章递到了冯璟跟前?
你从前说你推崇他,他既选中你做学生为何你还搞砸成这般模样?这样一来?,从现在?起你的科举功名?之路将会难上加难你可有想过?当然,本来?以我?金家的财力你完全可以富贵一生,但?是你自个儿说的想继续学业科举,作为妻子我?尊重你的决定,尽我?所能去支持你……可结果呢?你这般滑稽荒唐之举到底为何?意义何在??去冯家之前我?几?次与你叮嘱,你可曾真心?听进去过?”
苍羲看着气得两颊嫣红、言辞激动的女人?,当即也怒了,明明非他过错,此女不站在?他这边帮他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
苍羲神君那?叫一个大怒啊,又觉得有些委屈,当即张嘴就?想要辩解。
但?话一下子到了嘴边后他又忽然不知该从何说才好?,他从未学过与人?做解释,直到现在?之前,他做任何事情也从不需要与任何人?做解释,没人?敢如此指责他……四十余万年,他不论做什么都没人?敢向他要解释,凭何如今不是他之过还要他巴巴地解释讨好?,这眼盲心?吓不知好?歹的女子,真是气煞他也!
车厢里静得落针可闻,角落里的云彩和云生对于主人?家这般紧张的气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玉珠紧紧捏着团扇柄,微叹气道:“相公,我?真不知你那?般言辞举动到底意义为何?之前说推崇冯璟的可也是你自己……”
她说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倏尔望向苍羲,与之对视,眼中有探究已有关切,“相公,虽然你我?相识不算长,但?我?们既成了夫妻,我?总把你当做了我?枕边的亲人?,可我?总是觉得你自婚后起就?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婚前婚后判若两人?,你心?里若有任何不适之处,不妨说出?来?,夫妻之间理应相知相扶,我?亦是不愿与你有隔阂的。”
苍羲沉默不语,心?道,为何婚前婚后为何判若两人?的原因,就?是告诉你你也是不信的,有甚可说的。
见夫君一副不愿说话的样子,玉珠也不好?强求,两人?都不再言语,车厢里顿时沉默来?下来?,云彩和云生两个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一路嘚嘚前行,行至某一处时,玉珠撩起了帘子抬眼朝外探去,正?好?就?看到了“玲珑阁”的牌匾,她便忙喊车夫在?门口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