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心下斟酌了片刻,轻声道:“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适……想问一问,娘娘是不是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觉得一切都没滋没味儿。容易大喜大悲,也容易不知喜悲,甚至有些时候……会寻不出活下去的理由?”
话刚说完,楚怡清晰地感受到皇后的气息一停。
她顿时也闭了口,心里气势汹汹地想皇后如果发火了……
那她立刻给她跪下!!!
她不敢看皇后,而皇后错愕地看着她。
过了良久,楚怡听到了皇后轻颤的声音:“贵妃如何知道……”
她那些想要寻死的念头,她从来没和旁人提过。
楚怡微微松气,道:“在楚家刚落罪的时候,臣妾也是这样。”
这自是假的,不过她需要编出一段病史让皇后相信她理解这种感受,想来想去也就那段时间适合拿来编了。
她有点凄苦地笑了笑,继续说:“现在想来,当时的许多情绪,自己如今都不能理解。有时候遇上一丁点让人不高兴的小事都想去死,一边觉得不至于,一边又克制不住那种感觉。”
皇后怔怔地望着她。
“当时有略懂医术的宦官说臣妾病了,说积郁成疾也是病,臣妾不懂。可现下臣妾没事了便懂了,那时候大约是真的在生病。”
她终于鼓起勇气望向皇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所以臣妾想说,娘娘您不要自责,您的那些想法都是病带来的,不是您的错。您也不需要自己扛着这些事情,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其实很多人都是盼着娘娘好好过日子的。”
她看心理学家在微博上科普过,跟抑郁症患者永远不要说“你挺住”,而要说“我来帮你”;不要说“你有空出去散散心”,而要说“我陪你出去玩”。
——不过后一句话,以她和皇后先前的交情,说出来真的很诡异。所以楚怡就先把意思表达到了“大家都想帮你”为止。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皇后觉得费解了。
她浅锁着眉,打量了楚怡好一会儿:“你为何同本宫说这些?”
楚怡咂了咂嘴。好,如果把境遇换上一换,皇后突然来对她表达关心,她肯定也满是不信任。
而后她道:“可能是为了对得起良心。”
皇后挑眉,那股不信任反倒更深了一点儿。
“娘娘没必要这副表情。”楚怡笑出来,“臣妾和娘娘纵使不睦,也并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依臣妾看娘娘稳坐后位挺好,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臣妾可不想管。”
“呵。”皇后笑了声,“贵妃倒想得开。”
“希望娘娘也想开一些。”楚怡轻松道,“得了病,咱们治就是了。不止是臣妾,皇上、娘娘的兄长,还有皇长子,都希望娘娘好好的。”
她说着顿了顿声,又不太客气地续说:“娘娘有什么痛苦现下就可以和臣妾说说。反正……娘娘别嫌臣妾说话难听——臣妾是犯不着出去乱说话坑害娘娘的,这后宫里,原也没人能与臣妾为敌了。”
——这话说完她就差点咬了舌头。
脑补的时候没感觉,说出来可真是十足的反派宠妃挑衅的调调啊!
不过皇后对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她神情麻木地盯了地面一会儿,轻笑了声,又疲惫一叹:“也好。”
她有点自嘲:“本宫活都不想活了,也不怕你出去说什么。”
皇后便这样慢条斯理地同她说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说就说了好久。
。
楚怡于是真没能在晌午之前离开坤宁宫,云诗本就为她早上的话慌了一上午,目下更是阵脚全乱。她强定着心神着人按楚怡交待的先去接了月恒与沈沂过来,而后实在放心不下,壮着胆子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中,沈晰刚见完一波朝臣准备用膳,乍闻和妃求见,一下子愣没反应过来:“……谁?”
“和妃娘娘。”张济才在旁躬着身赔笑,“和妃娘娘云氏。”
“哦……”沈晰这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