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四皇子哑笑,打量了他两眼,劝说,“臣弟知道这位楚家公子有本事,也知道楚侧妃合您的意。但这事……您还是换个人,到底是要父皇亲自过目的,何苦让他在父皇跟前晃悠呢?”
惹父皇不快还是轻的。这两年父皇的多疑易怒其实并未比先前好,只是没找东宫的茬而已,朝臣们都依旧如履薄冰。
沈易觉得在这个时候冒险用楚成犯不上,就算父皇早已知道这个人在东宫官中也是一样的——万一他突然动了哪根筋开始怀疑太子的忠心呢?
沈晰又摇头:“就让楚成去,不碍事。”
两个弟弟见他坚决,知他有自己的考虑,便不再劝。片刻后二人就从毓仁园告了退,六皇子心里有点打鼓:“二哥这样能行吗?”
“放心。”四皇子笑了声,“连大哥入朝听政的时间都比他晚三四年,其实远轮不着咱们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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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帝在寝殿里布了一盘棋,没找人来对弈,一语不发地同自己下了半晌。
在那场大病之后,他就没了以前的干脆果敢,自己同自己下棋时总显得格外瞻前顾后,黑白两边都拖泥带水。
最初时他为这种感觉懊恼却又无法克制,眼下日子长了,倒也习惯了。
朝堂上也是一样。
他渐渐习惯了自己喜怒无常的情绪,并且与这种情绪达成了一种和解——他依旧多疑易怒,但他反复警醒着自己不可把这疑心和怒火落到不可怀疑的人和会动摇朝廷根基的人身上,哪怕只动了一点念头他都会即刻把它摒开,这两年来朝堂便到底还算平静。
太子也不那么紧张了,同时他也愈加清楚,那阵子对太子的不信任当真没有道理。
——他现下大不如前,从身体到威望都是。太子年轻又贤名在外,若有那么三两分野心,在朝中煽动些什么容易得很。
但太子没有,太子只是在一心一意地办他交给东宫的差事,逾矩的事一件都没有做。
倒是老三……
皇帝凝视在棋盘上的目光微微凛然,手里搓着一颗黑子,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现在的一切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预料归预料,当真走到了此处,他还是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儿动摇,不知道自己的打算究竟对不对。
是,他不想看他们兄弟相残,当下的每一步都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可老三……
他有时会觉得老三性子太急,野心又已来得很烈,他想要的结果或许并不现实。
亦或许老三的野心再膨胀一些,会为了夺得皇位在他离世之前就做出什么……
皇帝手里搓着那枚棋子,想打消这个念头,这念头却越涌越烈。
他于是一不小心就在棋局前坐了一下午,直至夕阳西斜时,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
“杨福。”皇帝唤了一声,杨福躬着身子上前,一语不发的候命。
皇帝直了直身子,长舒了一口积压了一下午的郁气,吩咐说:“所有参太子的折子,都立刻给朕呈进来,朕要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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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仁园中,楚怡要么陪孩子要么被沈晰陪(……),偶尔听几句外面的风风雨雨,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份。
这四个月里,太子妃偶尔差人来找过她,不过每次都让沈晰留给她的侍卫挡了。她这边管事的侍卫是沈映,她一度觉得不太好意思,因为沈映毕竟是个宗亲。
但沈映自己不在意,被她召见时大方地摆手说:“侧妃别客气,是您的兄长外出办差前嘱咐臣照应侧妃,臣特意跟原来的管事换了差事才过来的。侧妃要是不用臣,臣就白费工夫了。”
楚怡听罢想了想,心里明白这对他们这些侍卫来说大概算是“降职”——东宫的侍卫嘛,当然是在太子身边的更得脸。到了她这边的,虽然对外也说是太子的人,但到底远离了太子那边的差事,日子久了就要比不上人家了。这跟职场的道理差不多,天天在总裁面前做策划搞业务的,跟在其他部门搞后勤的能一样吗?就算都统归一个系统管那也不是一回事啊!
但沈映搬出了楚成又一口一个受人之托就得把事办妥,弄得楚怡也不好说什么。后来她便跟沈晰提了两句,问他能不能把沈映从她这边调开,她觉得怪不合适的。
沈晰听得一哂:“没事,你先用着。沈映跟你兄长关系不错,办事也踏实,我不会亏了他的。”
有他这句“我不会亏了他的”,楚怡便踏实了些,到底没因为自己影响人家的仕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