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坐右首、一个坐左首,无形中就有了点叫阵的感觉。四皇子沈易坐到了太子身侧,扫了眼对面的睦亲王,轻笑着压音跟太子说:“二哥这半年不在,没瞧见三哥有多风光。”
沈晰抿笑:“说说看?”
“父皇上个月把先帝那柄佩剑赏了他了。”沈易眉头微挑,颇有几许不快,“朝臣们好一番议论,他自己么……”他自己啧了声嘴,“臣弟不说二哥大概也能想到。”
他自己,自是更拿这赏赐当做父皇器重他的象征了。
沈晰毫不怀疑此时此刻三弟已很有底气与他一较高下,只不过他暂时没给三弟什么推他下去的机会罢了。
他一时间甚至很好奇,如若他迟迟不露半点机会给他,他会怎么办?
“我看二哥还是别躲清闲了。”沈易小声说,“现下真不是时候。”
沈晰淡淡的:“你别操心,孤有分寸。”
。
当晚的宫宴如往年一样歌舞升平,太和殿中全坐满了,殿外也设了许多席面,席上觥筹交错,一派盛世之象。
但这回的宫宴也与往年有些许不同,朝臣们都注意到了。往年的宫宴上,能让皇帝着意表达器重的只有太子,但这一回,皇帝似乎与睦亲王谈笑的时间更多一些。
一场宴席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子似乎显得有点落寞,外头的烟花还没开始放,太子就以喝多了为由先告退了。
一时之间,谈笑宴饮的众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皇帝的反应。
而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去,好生休息。”
太子又一揖,便向殿外行去。睦亲王倒大方得很,当即离席跟上,去送太子。
“二哥慢走。”兄弟二人一并行到殿门口时,睦亲王笑容满面地伸手一引。
太子停下脚,睇着他笑了笑:“这半年孤不在,辛苦你了。”
“二哥客气了。”睦亲王朝殿里拱了拱手,“为父皇分忧,应该的。”
太子点点头:“新年大吉。”
“新年大吉。”睦亲王微笑着朝他一揖。
沈晰便提步走了,正要叫张济才去后宫请太子妃和侧妃也回东宫,却见又一人影出了殿来。
他转头一看:“五弟?”
“二哥。”沈旭低着头。
他方才看见自家亲三哥出来送太子心里就怵得慌,踌躇再三,还是在三哥离开后上了前。
可上了前,他又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三哥若是让二哥不高兴了,他代三哥赔不是也不顶用。
沈晰瞧出他神情尴尬,拍了拍他的肩头:“别送了,回去。”
“二哥,我三哥……”沈旭想说我觉得三哥争不过您,您别跟他计较,又觉这话说出来也滑稽。而且,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他并不算是二哥这一派的人,先前更是也同二哥争过,只是后来被吓退了而已。
最后,沈旭无奈地摇了摇头:“您慢走,臣弟先回了。”
沈晰无声地点了下头,目送着垂头丧气的沈旭回去。这情景让他忽地回想了一下几年之前,觉得这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几年之前,是他和大哥、三弟、五弟都在争。但在争的同时,又谁都还顾念着点兄弟情分,顾念着脸面,那大概是年少轻狂时才会有的青涩的内心矛盾,。
而眼下,虽然大哥早已出局,五弟也已置身事外,他和三弟却离撕破脸只有一步之遥。这中间更夹杂着父皇的喜怒无常、朝中的一次又一次站队,他和三弟已真正都有了自己的党羽,虽然看上去还没闹出过什么大事,但他们谁都清楚,想针锋相对也只差个契机——几年前他们大概都还有点惧于看到这个契机出现,而现在,他们都盼着这个契机。
契机是个奇妙的东西,能改变很多事情,同时还能让人觉得畅快。
沈晰从京中避出去的时候在想,他避出去,便能让三弟迈这一步。现在,他想再推三弟一下。
——有的事啊,真是早晚都要面对,那不如推助它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