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村落,循例来说就要受朝廷管辖了。但一来天高皇帝远,二来西边地广人稀。地方官吏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察觉这波人的存在,后来察觉了,也因他们既太不与外界接触又不惹事而没多过问。
那次入京,他们就是为了传教,他们称自己信奉的神为“真神”,说不信这个神的人都要下地狱。
从朝中到民间……自然都没什么人把这套说辞当回事。
——想想也是啊!你本来信佛信得好好的,佛告诉你不做恶事就能有一个美好的来世、不必堕入恶道。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拨人,告诉你说你不信他们、不虔诚供奉这位“真神”就得下地狱,你乐意信谁?两相一比是不是还是佛祖好伺候?
两边的理论里都有“地狱”,那么为什么要挑一个不好伺候的来信呢?
所以这伙人首先在民间传教传得就不顺利。但他们毕竟是番邦来的,鸿胪寺注意到了他们之后没敢不当回事,层层上奏之后当今圣上还是见了他们。
当时若他们这能说服皇上信他们的教,那这事就事半功倍地成了。可问题是,民间百姓都不接受的说法,皇帝更不会接受。再说,举国上下如今尊佛也好崇道也好学儒也好,都已有了一个完整的体系。突然来了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真神”,似乎也没什么推行的必要啊?
先前在佛道两教的庇佑下,举国不也挺风调雨顺的?
于是最后的最后,这波人在圣驾面前也没讨着好。临出宫那天,他们便翻脸了。
沈晰当时正好从乾清宫里出来,听到他们在外用蹩脚的汉语破口大骂,说什么“真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还有什么“你们都会下地狱”,“真神才是唯一的神”之类的言辞。
老实说,若他们不是自番邦而来,那单凭这些话,也够凌迟上几回了。
末了皇帝下旨将他们逐出了大应,之后这些年,大应都再未听过大斟教的任何消息,众人便也自然而然地将这些事情淡忘了。
如果不是楚怡提起,沈晰也根本想不起来这事。饶是现在想起了,他其实也并不确信此事与时疫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但他还是先将想法说了出来:“他们当时传教不顺,心中便存怨怼。这些年,焉知他们不是在寻机报复?”
在传教之前,他们都能蛰伏在大应那么多年了。传教失败后存着恨意,为了复仇来做铺垫难免不会更有耐性。
皇帝听罢沉吟了良久。
坦言说,他觉得太子将时疫之事无端和十几年前的这件事联系上,其实没什么道理,但太子的猜测又并非毫无依据,他一时便也仔细地想了一想。
而后他道:“当时朕驱逐了他们所有人。”
“是。可西边地广人稀,来往商人又多。他们先前能悄无声息地立起一个村子,焉知不会再次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沈晰说着一顿,“再说,就算被驱逐的那波人边关守卫都会多加注意,可他们若换一拨人来呢?若穿着服饰也有所改变呢?”
但凡他们有心进来,想挡住他们就几是不可能的。
自西汉开始,西边的贸易往来就很繁荣。而且那边又都是小国,国与国之间还分分合合的,有些权力变革朝廷都会晚上几年才能知悉,想准确地挡住一拨人谈何容易?
皇帝又沉思了会儿,点头道:“你可以查,但莫要耗费太多人力。”
他这个想法来得委实太突然了,如果不是,白费掉的人力便可能耽误查到真正的结果。
沈晰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句话。有了这句话,他就可以下令让各地官员协同调查了。这个令看似不难下,但因为牵涉多省,要动用的权力颇多,没有父皇点头,他是不能做的。
。
是以翌日一早,急令就从宫中传了出去,八百里加急地送往各地官衙。
楚怡在用午膳时听沈晰说了这事,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卧槽。
宗教战争是她提的,可她脑补的情况其实不是这样。她想的是,对方可能是想制造点事端,然后把这些事端推给“神罚”之类玄乎的说法,以此忽悠大众信教。
但沈晰的意思是报复。
那说白了不就是……针对平民进行的恐怖袭击吗?
如果真是那样也太高端了吧!而且这应该算是……生化战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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