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山对上媚儿“含情脉脉”的眼,似乎怔了一阵,不过很快缓过神来,却只握拳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她这一连番的问了十多个问题,薛平山正在认真回忆着,都是哪十多个问题。
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回起。
良久,嘴角忽而微微牵动了一下,又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是他一贯不苟言笑,又加之满脸大胡子糊住了脸,令人窥探不出罢了。
她就这么喜欢当官家太太?
这话或许从旁人嘴里问出来,会令人打成攀附权贵,见钱眼开,爱财如命之类的人,可如此直白坦荡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莫名觉得令人有些哑然失笑。
薛平山被她这明晃晃的一番话话一时给问懵了似的,喉咙微咽了几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久久木木的看着她。
这时,对面的范氏轻轻咳了一声,冲媚儿道:“瞧把你给美的?小薛这会儿若是还在军营里任职的话,如今哪能便宜了你去?”
范氏情商甚高,这番话一出,一是替薛平山解了围,二则不由引得桌上人全都微微笑了起来。
不想,沈媚儿闻言,却顿时将脸一鼓,道:“舅妈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便宜了我去,他如今只是个打铁的,配媚儿,是他高攀了才是,若他挣了份军功回来,给我挣个官家太太回来,舅妈再说这话也不迟嘛,哼!”
沈媚儿老神在在的说着,一句话,堵得范氏哑口无言,气焰嚣张上了天。
末了,话一落,忽而淡淡撇了身旁的打铁匠一眼,在他的注视下,忽而举起筷子,明晃晃的将他碗里的那块大肥肉又重新给夹了回来,好像在说“早说么,白瞎了我一块肉”及“打铁的不配吃好肉”之类云云。
她这一举动过于过河拆桥了些,与方才狗腿模样相去甚远,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气得范氏看了,又气又乐,就连一旁的小元氏见了都忍不住道:“媚儿,可不许欺负人小薛。”
媚儿却还抬着下巴,一脸傲娇得意撇向打铁匠道:“我欺负你了么。”
这话,让人小薛怎么回答,范氏终于瞧不下去了,忍不住又冲着沈媚儿道:“媚儿,小薛如今若当真还在军营里当差,日后便要回到那冷飕飕的北疆去,你莫不是还想跟着去不成?你想想,那地方苦寒着呢,你若去了,你日日精心养护着的这张小脸蛋,定会被吹成猴屁股的,再者,媚儿就这么想撇下你爹爹娘亲,还有舅舅舅妈不成,得亏如今人小薛人回来了,不然啊,将来究竟是享福,还是受累,那还真说不准了!”
范氏目光远,想的自然远。
沈媚儿听到这里,果然沉默了片刻,心道,也是,若让她离了家,离了爹爹娘亲,离了舅舅舅妈,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受累,便是给她封个将军夫人,她也是不乐意的!
劳神子官家太太,去他的,有多远离多远。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闷声闷气的沉吟了片刻,忽而又冷不丁举起筷子,复又将那片大肥肉重新夹到了打铁匠的碗里,老神在在道:“喏,多吃点儿,多干点儿活,我可是很不好养的!”
薛平山看着碗里这快腻得掉油,巴掌大小的被她夹来又夹走的大肉片,终是忍不住再次牵了牵嘴,少顷,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就要受累夹走似的,薛平山果断举起筷子,夹起了那片大肥肉一口送到了嘴里。
沈媚儿见状,嘴角微微翘起,她话音一落,桌子上众人都忍俊不禁了起来。
又见媚儿如此嚣张跋扈,可女婿却依然惯着她这副架势,几位长辈们都瞧在了眼里,也不只是该喜还是该忧。
肥肉一事才刚刚落定,元朗忽而又想起了一茬,冷不丁的冲着薛平山缓缓问道:“对了,你在北疆参军多年,可曾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燕将军?”
元朗这话一起,只见一旁的沈老二放下酒杯,直直朝着薛平山方向看了去。
这话问得突然,只见对面的薛平山微微抿起了嘴,竟久久沉默无语。
元朗会错了意,良久,只隐隐有些惋惜道:“当真战死沙场了么,哎,天妒英才,可惜”
这句话,元朗声音极低,语气满是悲愤与惋惜。
燕家一门忠烈,守护漠北三十年有余,祖上三辈二十七位儿郎全部战死了沙场,如今整个燕家只剩下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将军及失去双腿的燕八将。
燕家唯一的长子长孙燕蕈少年成名,十三岁便率领四百骑兵诱敌至大漠死亡冰寒窟,以少胜多,斩杀一千二百零八人,在整个漠北一战成名,十五岁,他孤身深入敌军,斩杀突厥祖父,斩将九名,杀敌二百,一把火,更是烧了敌军半数粮草,此次突袭后,一度令整个北疆突厥闻风丧胆,更是一举闻名,被朝廷大举封赏。
十七岁,他便开始跟在祖父手下,开始统帅三军。
这十余年来,北疆发生过小战无数回,大三有三回,三次著名战役,三次大捷,斩杀突厥十余万人,数次将敌军赶退漠北以北。
他是整个大俞数十年来难得才出了这么一位的少年天才,他是漠北战神,他是整片沙漠的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