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阳光已经不够炽烈,但依旧明晃晃地灿烂着,下坡的道路上两排郁郁葱葱的乔木遮天蔽日,到了主路上,又恢复明朗,回头去看那里好像是一个幽森的古堡,其实这处别墅群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光鲜,很多地方已经显得落后和不合理,经历过几次改造,但大体框架和结构是没法子变的。
但似乎它并没有显得多窘迫,反而在时间的洗礼下显出几分幽沉的韵味来。
就像某些感情,以为它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消失,面目全非,然而它只是愈演愈烈,发酵成酒,尝一口就烧喉,越来越清晰,烫印在骨子里。
林御凡扭头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舔了舔嘴唇,“小景知道会打我的。”
——江衍修真的把林御凡拐带走了。
江衍修微微偏头,“我保护你。”
助理惊奇抬眼,连忙又垂下专注看路,印象里,江总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即便是对小孩子。
林御凡一把扯住他的高定西装,恨不得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身上。
“爸爸!!爸爸你太好了!!”
车子晃了一下,是助理手抖了,他连忙道歉:“抱歉总裁。”
江衍修心情好,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注意看路。”然后低头看胳膊上挂着的小肉团子。缓缓笑了笑,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第11章。
林景娴在做什么呢?
她在处理相亲后的遗留问题,鉴于她在一个优秀温雅的男青年面前胡扯八道,导致她如今在老太太面前毫无尊严,只能像个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跟在老太太身后赔笑脸。
单身妈妈没有尊严。老太太觉得人家看得起她愿意要她就不错了,毕竟她可不是什么清纯的黄花大闺女了。
她虽然觉得自己依旧优秀得每根头发丝都bulingbuling闪闪发光,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
谁让老太太是妈她是闺女呢!她就是再混也不能跟她妈混呐!
她能安安稳稳在伊斯坦布尔待七年,全仰仗老太太仁慈加上她年轻还有折腾的资本。最重要的是前几年老头老太太忙事业努力奋斗发家致富呢没空搭理她,这几年林景臣那厮是越来越后生可畏锋芒毕露了,老头也不太热衷杀伐了,越来越有当个退休老干部养养花弄弄草的心思了,老太太虽然女强人本质不改,但总归是闲得多了。
人一闲就爱找些事做,给自己单身怀孕的不成器的女儿挽救一下人生可不就成了人生大事。
别的相亲也就算了,但齐教授的儿子,对于老头老太太两个知识分子崇拜者来看,那可是天赐良缘啊!人中龙凤啊!嫁给她就嫁到了知识分子家庭,说不定以后能把她熏陶得温柔贤淑了呢!
……也不怕她祸害得人家知识分子家庭对资本主义培养得儿女产生更深的抵触和抗拒,这种加深阶级矛盾的事,多不利于社会和谐啊!
但她也就在心里瞎琢磨了,她白扯再多,老太太直接上鸡毛掸子了可咋办,她这一大把年纪了,挨顿打多丢人。
齐太太热情地拢住了林景娴的手:“哎呀,小娴长得可真俊俏,大太太可是有福啦,儿子也那样优秀。”这是临走了,几个人又扯了一团说话。齐太太点名了想见见景娴,那意味不言而明,老太太别提多高兴了,硬生生扯着林景娴扯走了,还警告她好好表现,不然让她好看。
乖乖呀,多可怕。
老太太笑着叹气摇头:“哪里,您才是有福人,老公疼儿子孝顺,又都有才华,做学问的可比我们这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可厉害多了,我瞧着可是羡慕的很,可惜我家儿子闺女不成器,都不是做学问的料子,将来如果能嫁个学问人,那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林景娴都想钻地缝了,老太太这是嫁女多心切,说得这么直白很让人脸红啊!
“清贫得很,有什么好的。”齐太太听到老太太的话脸上的笑越发明显了,嘴上谦虚着应,“分工不同罢了,都是为社会添砖加瓦不是,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要我说,景臣才是厉害,这年头,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
齐太太是个笑眼人,眉眼一弯,显得慈眉善目,“真是不好意思,知非他早就念叨着来拜访,可惜他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真是可惜了。”这句话是对着林景娴的二叔说。
二叔是个明白人,请帖早早就发出去了,临时来不了就罢了,也不必特意来道歉,齐太太如此郑重地出来说,又请来大嫂说话,八成是因为齐家那儿子看上了林景娴没有看上景妍,故意避嫌不来。
他爽朗一笑,“工作要紧,年轻人就是要努力奋斗,哪天有空再一起聚也不迟。”
齐太太又拢林景娴的手:“阿姨年轻时候也是个作家,那时候报社每月份都邮寄钱到家,后来结了婚,渐渐的没了心思,这些年年纪大了更是没精力了,不过还是爱看书,我那里还有几个孤本的藏书,阿姨没什么送的,就送你好了,周末阿姨去你家蹭饭,会不会不方便?”
林景娴低声说:“那也太让您割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