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没人不信。
长辈们乐此不彼的恶趣味总是在饭桌上对着衣冠楚楚的成年晚辈抖落他们童年的黑历史,好让他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光鲜顿时碎一地,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大概能从中汲取一点名为亲近感的东西来——别看你长大了,衣冠楚楚的,你的糗事我可都知道!
但如果是一个同龄人在抖落你的黑历史,如果他不是在炫耀你们很熟这件事,那大概是……有仇。
有那么一刻,林景娴觉得自己和江衍修有深仇大恨!
……或许,是有吧!
林琅在欢乐的氛围里指着林景娴说:“知道吗妹妹,我们中国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完回想了一下这历史性的时刻,笑出了眼泪,“报应,叫你小时候四处作孽。”那时候谁治得了她,满嘴的歪理,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出花来。
长那么大也就见她在江衍修边儿上安分些,但江衍修那种冷性子,谁见了他不安分。
但也仅仅安分而已,江衍修总不可能费心去治她。
印象里俩人关系还挺好——当然,以江衍修的性子,不讨厌不反对不抗拒就已经算是喜欢了。
二婶忍不住端着长辈架子笑着说了句玩笑话,“哎哟,听着就像是景娴的作风。”
你知道人世间有一种悲哀就是……你是个坏孩子的时候,什么坏事都是你干的。
林景娴小时候很乐意背锅,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没皮没脸的人总是比较……嗯,自由!
还有潇洒。
以及酷——好吧,这点有待商榷。
但天可怜见,她其实是个善良有原则的孩子,她当然记得八岁的时候自己被江衍修背回家的事,但难道不是他自愿的吗?主动的吗?亏她那时候还在心里偷偷愧疚了一下,还给他发了好人卡!
现在收回来晚不晚?
二婶话刚落,聚在一起的叔叔婶婶姑姑阿姨们顿时找到了共同话题,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林景娴幼时的“丰功伟绩”,对于林景娴罄竹难书的罪行,在时过境迁之后,已经变成了笑料和谈资,毕竟这无趣的人生,难得有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增光添彩”。
对于自己能够在大家如此贫乏的人生里带来共同的不可磨灭的印象,林景娴倍感荣幸。
但是……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江衍修,你!大!爷!哎!
她都当妈的人了,能不能给点儿面子?
这让她以后怎么在林御凡作妖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你再皮我揍你”?
林景娴在心里疯狂骂他,面儿上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皮笑肉不笑地咧着一口小白牙回他,“衍修哥哥记性真好!”
江衍修大概没收到她眼里咻咻飞出去的刀子和语气里细微的挖苦,非常自然地当做夸奖,“嗯”了声,谦虚道:“还好!”
然后拍了拍林御凡的脑袋,“去找妈妈吧!”
林御凡作为小景肚子里的蛔虫,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小景怒火中烧的恼羞成怒,他这个人是很擅长添柴加火的,他侧过头隔着人群去看小景,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小眼睛唇角挂着一丝恶劣的笑,然后跑着扑进林景娴怀里,甜甜叫了声,“妈妈!”
林景娴眼角抽了抽,就听见林御凡接着说:“妈妈你好羞啊!”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笑声的时候,林景娴忽然就立地成佛了,淡然地揪着他耳朵:“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还是闭嘴吧!虽然我不知羞,但我也是会恼羞成怒的。在你打不过我之前,我劝你……识相一点。”她威胁满满地眯了眯双眼:“嗯?”
林御凡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挣脱开林景娴的怀抱,扑到程黛安身上去了,“舅妈,你还缺儿子吗?吃得不多,又聪明又乖巧那种。”
程黛安先是愣了下,继而愉悦地笑了,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二婶的某位富豪太太朋友大约是之前听说过林景娴那则奇葩招聘家庭教师和招亲家的信息,笑着应道:“来,跟阿姨走吧,阿姨缺个女婿,觉得你刚刚好。”她揉了揉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的脑袋,“阿姨的女儿,漂亮吧?”
林御凡张了张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懵逼,偏头看见阿姨边儿上的小姑娘,很有绅士风度地笑了笑,“小景说上来就夸小姑娘漂亮会显得轻浮,不过如果非要我说的话,嗯,我喜欢这个妹妹。”
这下换那小姑娘懵逼了,一下子躲到妈妈怀里,偷偷探出头来看林御凡。
其他人更乐了,你来我往地逗他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