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泽也出来,侧过头抹了把眼睛,低声:“一会儿你去把曦曦和季律接回来吧,她……总要知道的。”
“好。”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季景深出门早,到达学校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他找了处车位停下,下车去就近超市买了包烟,坐在位置上,也不点燃,就轻轻含着,平视前方。
眼前仿若有无数盏走马灯,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在心里做了一千种告诉她的方式,也设想了一千种她会有的反应,但当季景深看到她和季律一起从学校里出来,蹦蹦跳跳的,笑容明朗漂亮,那些话,就好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口,再也说不出口。
季律先认出这辆车,欢快地冲过来:“小叔,这是我小叔的车!”手脚并用爬进后座,季律刚要叫人,敏感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和随曦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小叔,你心情不好吗?”
随曦也看过去。
季景深回神,避开随曦的目光,扯了扯唇角,发动车子:“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但面上却是毫无笑容的,两人顿时不敢再嬉笑打闹,各自乖巧地坐着。
车子驶过弯口,遇上红灯跟车停下,季景深抬眼去看后视镜,角度正好,能看见两人小声在说话,还有脸上时不时扬起的笑意,他看向窗外,太阳穴突突跳动,强烈的疼。
终于进入小区,季景深停好车,拉住要往自家楼道走的季律,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
随曦看见,正想问是有什么事吗,耳朵里飘进来哭声,那声音她很熟悉,是季律妈妈的。
她脸色一变,顾不上去深想季律妈妈为什么会在她家哭,狂跑上楼。
门是虚掩着的,随曦一推就开。往日还算宽敞的客厅,眼下乌泱泱坐了一堆人,有季律的爸爸妈妈,有小叔的父亲,还有平常较少见到的季律的爷爷……她环视一圈,看见自己母亲也在,没来得及高兴一秒,又发现母亲在哭。
哭什么?
她不明白。
季律跟在季景深后头,探出脑袋瞧见自家的人全都在,他疑惑:“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闻声抬头,梁文茵发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随曦,眼泪落得更快。
就那么静静站着的十几秒,随曦脑子很清醒地想了一遍,大家都在她家,妈妈没有一点预兆地回来,只可能是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猜不到,也不想猜。
拖着极慢的步伐走到梁文茵面前,随曦蹲下来,一只手抓住妈妈,一只手抓住奶奶,声音轻的似泡沫,一碰就碎。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
梁文茵眼眶通红,嘴唇瓮动了几下,还是决定狠下心:“曦曦,爸爸生了病,很重的病。”
很重的病?
“……什么病?”
“非典。”
非典……
非典?!
随曦骤然想到早上程晓婷和她说的话,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松开两人的手踉跄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季律妈妈。
她不要去想那几个可怕的词汇,如枯木逢水一般,紧紧抓住季律妈妈的手,哽咽:“阿姨,爸爸呢?我爸爸呢?”
季律妈妈哭得不行,握住随曦的肩,泪眼朦胧地说:“曦曦,你爸爸走了。”
走了?
什么走了?
“你爸爸感染了非典,已经确定走了,曦曦啊,以后再也看不见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