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屿站停:“安言,不要遗憾,是我一直给你添麻烦,你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盛果儿送他去置业公司,路上从后视镜偷瞄,见他还是冷淡地闭目养神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即将脱离专业团队的不安和茫然。他还剩一些贷款没还完,银行的人已经提前在等着,等一进会议室,看到商陆搭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拿着电容笔在ipad上修改着什么,微蹙的眉心下目光专注。
他上午亲自陪裴枝和去香港机场,苏慧珍在候机厅等着,见商陆出现,养尊处优的脸上细纹松动,像是隐约安了心。商陆俯下身与她友好地拥抱,叫她苏阿姨。
裴枝和脸色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过去了一整天气都还未消。苏慧珍笑着问:“怎么了呀我的宝贝?哎哟妈妈看看,小可怜,怎么这么委屈?”
商陆客气地负荆请罪:“不能一起去维也纳,生气了。”
苏慧珍噗嗤一笑,拧了拧裴枝和的脸颊:“几岁的人了,还一定要和你的陆陆哥哥一起跨年?新年巡演妈咪去看你好不好?”
裴枝和不能被安慰,一被安慰,委屈就更翻江倒海地造起反来。
“不用,谁都不用来看我,票已经送出去了。”
苏慧珍抚摸他的头发:“我们小枝就是傻乎乎的,还跟小时候一样。商陆毕业了,有自己的事要做,怎么可能一直陪着你?要真能一直陪着你,那就不是哥哥,是男朋友了。”
裴枝和脸色一变,心里鼓似地乱擂,余光斜觑商陆。商陆还是坦然磊落的模样,没有任何窘迫局促和不自然,“苏阿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裴枝和怒气冲冲:“谁要当gay!”
苏慧珍一手始终压着心口的披肩,闻言,白皙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别着的一枚钻石蝴蝶胸针,倏尔春风化雨般笑开了,柔声说:“你说得对,这样的玩笑是不应该乱开。”
差不多该安检,裴枝和推着登机箱恹恹地挥了挥手,眼睛不看商陆,只说了句“回见”,苏慧珍温温柔柔地挽住他:“宝贝,别生气了,商陆特意从宁城陪你过来,不是为了看你哭丧着脸的,对不对?”
裴枝和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掐进了手心。
“快,跟商陆说对不起。”
裴枝和负气地嘟囔:“凭什么。”
苏慧珍温柔但坚持,哄着,从商陆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推她矜娇的儿子,又故意板起脸吓唬他:“你再这样,以后商陆都不送你了。”
商陆想说“不会”,裴枝和却已经受惊般抬起了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嘴里却冷冰冰地说:“随便,爱送不送。”
苏慧珍叹一口气,没避着任何视线,戴着冰种翡翠手镯的纤手大大方方地在裴枝和背后轻轻一推,将他猝不及防推进商陆的怀里:“别人是嘴甜心硬,你是嘴硬心甜——快,赶快抱一下道别,要开始登机了。”
商陆被他撞得退了一步,手还是绅士地在裴枝和后背扶了一下,但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裴枝和比他慌乱,手忙脚乱中推着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离一步,“对不起。”
商陆没再理苏慧珍,垂眸看着裴枝和,没什么难舍难分的临别赠言,只说:“落地了报平安,新年巡演不要紧张。”
真要走了,裴枝和鼻子蓦然一酸。在法国留学的岁月,兜兜转转也有十一二年了。他一共才二十四岁不到,人生有一半的时间和商陆共同度过,算起来,比和裴家的长,也比和苏慧珍的长。他走了两步,握着拉杆的手攥得很紧,回头看,商陆仍站在原地,仍是倜傥而英俊的模样,两手插在裤兜里,对他笑了一笑,说:“枝和,去做世界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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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从香港宁市往返,开车的不是他,但他也没有闲着。剧本云端同步,他答应了柯屿要把梅忠良的角色设计进去,因而一直在做修改。虽然跟陈又涵有紧密的关系,但他并不想走后门,也不想让陈又涵为了他干涉下属做事,为了顺利通过GC的初审核,光有剧本是不够的,他还需要设计出最起码五分之一的分镜,也需要另外做一些技术性的概念阐述。
随行的资产顾问在一旁忙公务,先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很高,但令人瞩目的是优越的头身比,因而看着便觉得那一双包括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格外惹人注目。身后跟着捧着文件夹的置业顾问。
“商先生。”
置业顾问张了张唇,发现有人比他更早地说了这三个字。他看向柯屿,心想,这个明星倒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柯屿还是戴着他那顶标志性的渔夫帽,左手指间随性地夹着一封文件袋,黑色帽檐下的唇似笑非笑:“这么认真,是在工作吗?”
商陆放下pad站起身,视线与柯屿的轻触,淡定地与他握手:“你好。”
身边跟着的资产管理顾问也跟着起身,“柯先生,久闻大名。”
柯屿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文件推向置业顾问,慵懒散漫地说:“四百六十平,坐北朝南正望西江,绝佳的隐秘性和五星物业服务——商先生,这笔交易还满意吗?”
商陆纨绔中略带冷峻:“贵了点。”
四千六百万,刚好十万一平,创那栋公寓二手成交价新高了。
柯屿看着他的眼睛,等着银行核对材料的空档,手指在桌面轻敲:“这样吧,我送你一个签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