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与他对视,脚步微一凝滞后,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bonjour。”
商明宝笑出声来:“哥,你好像孔雀。”
商陆手搭着椅背懒洋洋地说:“闭嘴。”又转向柯屿,“柯老师,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松饼送入口中,柯屿咀嚼下咽,礼貌道:“很好。”
商陆递了个眼神给明叔,佣工都退了个干净,只留下商小妹一个人晒日光浴。水波轻柔晃荡,发出有一阵没一阵的水声,商陆用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失眠。”
他倒也没有刻意压低,寻常的语气,提着咖啡杯口饮一口,目光看向海,听着看着就像一夜过后早餐间亲密的闲谈。柯屿明知故问:“干什么了失眠?”
商陆转回视线,“昨天晚上是我的初吻。”
手上失了力道,刀叉在瓷盘里发出难听的划拉声,柯屿手上的动作停住,很短的瞬间后,他对商陆笑了笑:“别碰瓷好不好,在脸颊亲了一下也算吻?”
商陆盯着他:“柯屿,你应该知道你演技很烂。”
“我只知道我喝醉了,”柯屿放下餐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如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的确不记得。”顿了顿,非常真诚地、紧张地问:“我不会强吻你了吧?”
商陆的眼神平静淡漠,柯屿被他看得浑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直到他眼中的失落一寸一寸,像日落西山般很得体地藏到了山的后面。长久的沉默后,商陆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模样,笑了笑:“没有,你醉了,是我骗你。”
藏在桌底的手凌乱地翻折着餐巾一角,喉结吞咽,柯屿跟着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这样很过分。”
商陆“嗯”一声,“下次不骗了。”
商明宝从小憩中苏醒,只觉得世界怎么如此安静,还以为阳台上只剩下自己,再转头看,原来商陆和柯屿都好端端地坐着,只是一个看海一个看花,都不说话。
手机震动的动静来得及时,救命一样。
柯屿划开屏幕,视频自动接起,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岛岛。”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听着像“叨叨”。
商陆下意识地看过去,见柯屿从桌子上捡起手机,脸上已经收拾好了非常高兴的笑。他跟柯屿认识时间不久,却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大笑的人。柯屿的笑是有忧郁在里面的,就好像海上的小岛总弥漫着白色透明的雾气。
“失陪。”商陆低声一句,主动起身走了开去。
“奶奶,”柯屿盯着屏幕,笑得灿烂,小时候一样天真,用粤语问:“今天好吗?”
奶奶笑起来时与他不怎么相像,一口牙齿掉得干净,上下两瓣嘴唇便如包子般瘪着,“岛岛。”
柯屿支着腮,奶奶叫一声,他就笑着点一下头。三次以后,他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奶奶,你在哪里?阿华姐呢?”轮椅在户外推着,颠簸的镜头偶一漏出身后推轮椅之人,挺括的条纹西装裤。
他问出这句话,镜头里的风景停住不再移动,奶奶穿着花衬衫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双手,一双……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圈戒指的手。
脑子嗡得一声,柯屿捏紧了手机,看到汤野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握着奶奶的双肩,俯下身,脸贴在奶奶的耳侧:“小岛,阿华姐回老家带孩子,我今天亲自来陪奶奶。”
奶奶讲话漏风,“嗨呀嗨呀”地应着。
“汤总。”侧脸绷如石刻,又缓缓松弛,换上平静的神情。
汤野云淡风轻地笑:“今天天气不错,云归的海应该很漂亮。”
柯屿心里一沉:“你跟踪我。”
“怎么会?”汤野笑着,手在奶奶花白蓬松的头发上轻柔地抚着,手法娴熟,与他抚摸别墅里那头高加索猎犬的动作别无二致,像抚弄玩物。“你看,你的身后有缆车,有海,除了云归还会是什么地方?”
柯屿低声说:“你不要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汤野在奶奶的头发上亲了亲,“你为公司赚了这么多钱,我想,是时候给奶奶换一个疗养院了。”
“汤野!”椅子被猛然起身的动作撞翻,引来商家兄妹二人的回顾。商陆单膝蹲在泳池边,正与商明宝说着什么,见状就要起身过来。柯屿心里一空,手忙脚乱地按掉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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