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夜色暗沉,细雪飘飞,南风路,齐家小楼外,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立在高大萧索的梧桐树下,一动不动。
细细的雪花,从疏漏光秃的枝叶间,飞舞、落下,打在他披散的长发上、打在他萧瑟的肩头上。
他在这里,已经站立了许久。冬夜的寒气,夹杂着雪花,侵蚀着他,啃咬着他。他的心,就跟他的身体一样,一分分、一寸寸地麻木,冰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他明明知道,此刻,她正跟她的爱人,在这院墙之内,欢声笑语、情意绵绵。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中午,吃了午饭后,小衍就拉着他跟她道别了,说要把独处的空间留给她。
而她,笑意妍妍,满心欢喜,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念想都挂在脸上。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即将归来的爱人。
她希望从她家教官回来的那一刻起,只有她和他,没有人可以打扰,就连等候的时间都不可以。
他飘飘荡荡的回去之后,坐在自己的房间发呆。
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身影,她的气息。从摄影展看见她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就沉沦了。
她成了他的一个梦,成了他的幻想,成了他内心深处幻化出来的精灵,她是他精神上的缪斯。
可是,当她真真实实的出现在面前,活过来时,他就进入了自己的童话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敏感而脆弱,善感而多愁。
可是他孤独的享受着、沉沦着、挣扎着,以一种艺术青年独有的感官和理念生存着,这是他内心世界独有的、独享的法则。
在和她接触的日日夜夜里,他就像童话世界里,那孤独而哀伤的孩子。
他藏着对她的喜欢、对她的渴望,就像小孩子在梦里,进入绮丽的魔幻世界,处处不可思议、处处天马行空,明知半真半假,却不愿醒来,不愿退出。
占据了半个房间的油画,捱捱挤挤的堆放着,自从看见她的照片,她就成了他笔下油画永恒的主角。
她真是一个灵性的孩子,她没来过他这里,却知道他喜欢画油画。
他后来才知道,她说他身上有松节油的味道,她就想他是爱画油画的。
她能感知他的味道,触摸到他的内心世界。
他能触摸到她的喜怒哀乐,却无法进入她的世界。
一种悲凉的情绪,日日夜夜的在他的心里蔓延,在寂寥的夜晚独自荒芜,蔓延成无边无际的黄泉忘川,基调灰暗而凄凉、一丝生气也无。
想起那天,她跌落他的怀抱,想起那天,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臂弯里,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鲜明。
她明亮而生动,仿佛天空之门打开,在他黑白灰的原野上,洒下了万丈金光。
他荒芜贫瘠的原野上,被金光照耀之处,一株株黑色的植株呼啦啦破土而出,恣意而蛮荒的野蛮生长,热烈而妖娆的盛放,那是一片片如血毯的彼岸花海。
他的手,不由得伸出,在虚空中环抱,仿佛她还在那里,还在他的手臂之间。
良久,他缩回手,怀抱着自己,面目苍白,沉默无语。
心,在缓慢的跳动,他揪出胸口的那条小木鱼,摩挲着,打量着,眼神悲伤。将小木鱼贴在脸颊上,慢慢的蹭着,直到那块木头,也变得温热起来,他才珍重的将它放回胸口。
走到油画架前,上面是他才画了一半的油画。
这是那天,他站在地上,看着她在高凳上取大木鱼时,露出一截白嫩细腰来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