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秋有些尴尬,斟酌着措辞期期艾艾地开口回答:“回娘娘的话,那个……就是前些日子皇上新纳的七位妃嫔,这闵贵嫔是其中位份最高的,她们……她们许是听说了娘娘凤体康愈了,便想着来椒房殿给娘娘请安……”
长笙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遇秋:“就……就前些天的事……不过她们进宫后皇上从来没去过……”
遇秋讷讷地替自己的前任主子小声辩解,说到最后是越说越小声,她缩缩脖子拿眼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后娘娘的神情,见长笙那水灵灵的大杏眼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缝,不禁咽了咽口水,皇上……保重!
长笙终于明白之前在竹屋时姬如玉和王虎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了,想起那时男人一脸心虚躲避的表情不由在心底冷冷一笑,行啊!这破男人了不得呀!当她还在简陋的小竹屋里因为他昏迷不行、要死要活时,这家伙在宫里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委屈了自己,替自己张罗了一堆小妾,左拥右抱,醉生梦死,光想想都是快活似神仙呀!
长笙嘴角牵起一个冷笑,一甩衣袖气场全开,“替本宫更衣,宣!”
等长笙换好衣裳坐在上首,便见几个年轻女子在胡嬷嬷的带领下娉婷袅袅地鱼贯而入,姿态优美地向长笙行礼:“嫔妾拜见皇后娘娘!”
霎时,一屋子的燕语莺声,暗香盈袖。
长笙隐在心底的火腾地烧旺了,这个该死的破男人!
但长笙这几年这个皇后也不是白混的,即使此时心里被破男人气到呕血,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都免礼罢,赐坐!”
“谢皇后娘娘!”小美人们依次入座。
为首那个穿着一袭累珠叠纱粉霞茜裙的少女便是闵贵嫔,鲜花怒放的年纪,小姑娘身上并没有带多少华丽繁复的朱钗佩环,只头上十分有心地簪了极致小花钗,精致却不复杂,让这姑娘看着尤为清新自然,灵动俏丽。
可一旁的胡嬷嬷冷眼旁观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直到这闵贵嫔对着皇后娘娘微微侧头轻轻咧嘴笑弯了眉眼时,她终于明白过来究竟是那里不对劲了——这女人从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是在有意无意地模仿她家娘娘,她这幅模样可不就像极了娘娘平日私下里的模样嘛!
可惜,她家娘娘的美是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生机润养的灵动,而这女人虽正当青春妙龄,可皇后娘娘这以身俱来的灵动之美却是怎么也比不上的,再加之这人的容貌不及皇后美丽,于是明眼人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东施效颦的劣质感!
长笙也在观察这个为首的闵贵嫔,却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让自己浑身都不舒坦。
而下面的闵兰溪也在悄悄打量着坐在首座一身正红凤袍的女子,她曾数次在皇宫的宴会上远远看见过这为皇后娘娘,那时她被簇拥坐在天子身边,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享受着那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毫不避讳的温情相待……
彼时自己只能高高地仰望着,咽下心中所有不甘的念想。可如今她以帝妃的身份坐在了椒房殿的客座上,离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仰望大大地跨进一步!
闵兰溪强压下心头的躁动和热意,娇软着天真的嗓音开口:“自打嫔妾入宫以来皇后姐姐便一直病着,妹妹们都万分忧心姐姐的凤体,如今真是谢天谢,姐姐病愈皇上又是政务繁忙想是无暇顾忌,妹妹们便来探望下姐姐,也算是替皇上分忧!”
呦!瞧这话说得!长笙眼一眯,断定眼前的这女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那破男人到底从哪弄来这么个麻烦……
长笙心中冷哼一声,自己也不是可以人人捏扁搓圆的!她上上下下将闵兰溪打量一番,佯装愤怒冲遇秋喊道:“这内务府的人是怎么办事的,如今给妃嫔们送的口脂都是这么随便的?本宫都差点以为闵贵嫔是没吃饱饭气色不好,才使得双唇无血色。遇秋你记得去内务府跑一趟,让人送些鲜艳的口脂给闵贵嫔,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寡淡可不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闵贵嫔年纪轻轻便病得不轻!”
遇秋强忍着笑意应了声是。
而底下的其他嫔妃也俱是用帕子轻掩这嘴偷笑,当日赏花宴皇帝说那番中毒言论时她们可都是在场的!
闵兰僵笑着扯了扯嘴角,心底恼羞成怒,这夫妻俩一个说她唇色太浓像中了毒,一个又说她抹的口脂太寡淡似没吃饱饭……是莫不是串通好了存心要给她难堪!
正殿里的气氛正诡异着,殿外一阵喧哗,萧续满头大汗急匆匆赶来,他本是在未央宫处理这几日积攒下来的一堆政事,听到底下的人上报,说是那些刚进宫的女人一个不拉全跑去了皇后宫里!
萧续本想着再瞒几日让他空出手了想法子好好解决此事,可没想到修罗场来得这么突然!
瞬间他背上就沁出了一层冷汗,再顾不得什么风度,丢下一干满心八卦的大臣风一般地冲去了椒房殿。来的一路上,他无数次想给自己一个耳巴子,当时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居然玩这么危险的火……
长笙见到萧续进来,在众妃给他行礼时丢过去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萧续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萧续不等这群女人起身,干咳一声便迫不及待地要赶人:“咳……谁让你们来的,皇后身子骨还没好全就来扰得她不得安生,赶紧的,该上哪都上那带着去……”
“别呀,臣妾身子已经好全了,本来这宫里也怪冷清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妹妹,本宫得好好和她们唠唠嗑儿!”长笙笑得异常灿烂,在说到“妹妹”二字时还加重了语气。
萧续倒吸一口凉气,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耐着性子坐下来,和长笙视线对上时,还谄媚地咧出一口大白牙对她讪笑。
长笙正端着骨瓷盏要啜饮,见到这破男人的这幅破表情顿时心头火气,“咔啦”一声脆响,那精致的骨瓷小盏整个碎裂在她手中,茶水顺着拳头紧握的缝隙滴滴答答地留下来……
萧续见此情景立刻惊跳起身,慌忙拉过长笙的手,一边去摊开她的手掌一边心疼道:“这么这么鲁莽,快看看可是割伤了……呃……”
长笙手掌完全摊开,萧续接下来的话错愕地卡在了喉间——
长笙的手丝毫未损,只见那原本的骨瓷杯化作白色的齑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纷纷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