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在昏暗的暗道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很快便到了山脚下,她换了身早已准备好的不怎么显眼的衣裳后,便直奔庄上而去。
进屋后,长笙便看到姬如玉和阎无望都已经在了,她直奔床边查探阿幸的情况,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见阿幸,小家伙早已不再是她记忆中小小婴孩的模样,生得十分漂亮,雪玉一团。
只是此时他脸色泛黑,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痛苦而吃力一下一下地呼吸着,就像一个脆弱易碎的小瓷娃娃。
长笙看着这样的孩子,心里揪着难受,最初她只把阿幸当做她不得不担负起的责任,后来她入了宫,这孩子便成了一个必须掩藏的秘密,她六年来从未亲自照看过,如今若是阿幸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真要对不住白锦珈临死前那椎心泣血的执念了!
此时屋子里没有外人,姬如玉平日里也常常来庄子上看阿幸,丁嬷嬷一直都以为她是皇后派来照看阿幸的心腹,便也不加掩饰,她双眼血红,在长笙跟前跪下行了个大礼,声音嘶哑,“老奴惭愧,没能好好照顾幸哥儿,老奴万死不辞!只是如今请遍了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老奴请娘娘来,若是阿幸真的不行了,至少……也能让你们母子两见上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丁嬷嬷已近哽咽。
长笙听完丁嬷嬷的话后,将目光转向了阎无望,开口询问:“阎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有倒是有,只不过……”
阎无望叹口气,继续道:“只是这毒着实罕见,想要配制解药,从药材的收集到解药的炼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成不了的,若是个大人还能熬一熬,只是这孩子还实在太小,怕是已经撑不了几日了……”
长笙一听这话,觉得阿幸的状况似乎与萧续与此中毒那次十分相像,便道:“若是……再有人参替他续命,先生可有时间?”
话刚落音,长笙便被姬如玉警告的眼风狠狠一扫。
阎无望摇头道:“怕是没那么多人参续命……”这话的意思除了丁嬷嬷剩下的三人都懂,自那次替萧续续命后长笙元气大伤。
长笙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姬如玉,姬如玉无奈摇头:“你知道我并不擅长解毒之法,一两天还可行,时间稍微一长,完全压不住的……”
长笙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可怕,沉闷压抑的情绪袭上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喧闹声:“唉唉……你到底是谁,都说了这没你要找的人,你再往里闯我可要报官!”
“让开!”
丁嬷嬷霍然起身,那是她姐姐的声音,似乎是往这边来了……
屋里的几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房门就被人“哐当”一脚踹开了,几人看清了门外的人,除了丁嬷嬷的姐姐外,还有一个让长笙意想不到的人——宴清?!
宴清满脸肃杀之色,他用锐利的视线将屋里众人一一扫视,最后目光落在长笙身上,有些诧异:“娘娘……您怎么回这儿?”
还未等长笙想好怎么回答,随后宴清视线一偏便看到了躺在长笙身边的小娃娃,他再顾不上去探究皇后为何会在此,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朝床边走来。
长笙看着变迁莫名的男人一步步逼近,有些手足无措,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宴清走近,在看清那孩子容貌的一瞬间,他心中的疑惑、惊讶、激动……所有的一切统统化为空白……他将自己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再抬头时,眼里已满是血丝。
今日宴清早朝回府后,便有人让一个小乞丐转交给他一封信和一个小瓷瓶。
信上说,当年与他在那间小屋中春风一度的女子其实为他生下一子,如今那孩子中毒危在旦夕,需他手上的解药才能得救,若是他想知晓那母子俩的身份并且救那孩子性命的话,便即刻自去西郊鹿鸣山下的庄子上。
宴清心神巨震、方寸大乱,他已经找寻太久太久,也后悔太多太多,所以即便知晓也许是一个陷阱,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跳了进来!
他先是转头寻找一阵,见到阎无望后,从袖管里拿出一个瓷瓶递出去“先生看一下,这是否解药?”
阎无望迟疑这接过瓷瓶,倒出一粒药,先是问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随后大喜:“是是是!这便是解药!”
在场诸人包括宴清在内俱是先放下了一块心中的大石。
最急迫的是被解决后,宴清转头,将利剑般直刺向丁嬷嬷,一字一句道:“这孩子可叫阿幸?他的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
宴清浸淫锦衣卫多年,他的锐利眼神可不是丁嬷嬷能抵挡的,丁嬷嬷脸色发白,双手不住颤抖,硬着头皮咬牙开口:“这是……老奴姐姐的孙子,他的……他的父母自然是老奴的外甥和外甥媳……”
丁嬷嬷话还未说完,便被门外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打断:“她说谎!这分明是白锦珈和宴清的孽种,当年宴清和白锦珈在成国公府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做下肮脏的丑事,白锦珈在入宫前生下这个孽种交给自己管事嬷嬷充作自己姐姐的孙子养在庄上!”
屋内的众人因这番话掀起了惊涛骇浪,大家抬眼望去,只见门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赫然是早已被大家遗忘多年的白锦玥!
宴清知觉脑中轰然炸裂,他无法置信地向长笙的方向望去,指尖都在颤抖,难怪……难怪这双眼眸那般熟悉……
被四面八方灼热目光盯得浑身难受,长笙觉得自己真实分外无辜,她抬眼向丁嬷嬷瞄去,满是询问之意,可对方竟也是一脸被雷劈的呆愣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