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弑君之罪,后又有毒害魏元音的仇恨,殷予没想过要轻拿轻放,可也到底是百年望族,盘根错节,半数的官员都是林家门生,细查下去,难免祸及全朝。
“靖国公留不得,你那个三表哥……也留不得。”
大义灭亲说得好听,却是一副奸猾毒辣的心肠。
“而后,便看你如何了。”殷予淡然嘱咐了一声,便款款向外走去,此时才想起什么,顿了顿步子道,“我和阿音决定待回到赵郡再补办婚典,她喜欢那样的热闹。”
“盛安我便不多留了,诏书留在了你的几案上,记得盖上玉玺发下去,以后……我们大约也不会回来了。”
把乌烟瘴气的相宁王和苏家迅速处理干净,帮他参谋改制,只留了一个林家给他。
殷承晖万万没想到,皇叔竟然对这个位置半点留恋都没有,说走就走。
殷承晖思忖许久,终究下了一道诏书。
靖国公夺爵斩首,三位老爷发配边关,没收靖国公宅邸与一干财产,只留了一些细软给女眷幼童们。殷承晖看在林太后的面子上终究没狠下心给这一大家子充了贱籍。
只是享受过富贵,往后的清贫如何过却不得而知了。
殷予同魏元音离开盛安那日还是入了宫一趟。全因林太后大受刺激之后,多日缠绵病榻,似乎快要不行了。
也因着这个,殷承晖没肯夺了林太后的太后之尊。
寿安宫里浓郁的中药气味,宫人寥落。
因着林太后疯疯癫癫时不时惹人心惊的话语,殷承晖已经不敢在她身边留下过多人了。
魏元音刚跨入内殿,便看到床榻上躺着的那干瘦枯瘪的老人,同第一次相见时的容光焕发大相径庭,太过苍老仿佛换了一个人。
“我没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沙哑的呢喃。
她顶着浓厚的药味半蹲到了林太后的床边,此时看着老人这副模样,竟不知是该怜悯还是怎样。
林太后察觉到身边有人,缓慢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魏元音,一时哭一时笑。
“她如何了?”魏元音终究没能再道出什么尊敬或是不尊敬的称呼,只问了这样一句。
“太医说,约莫就这两日了。”
“这样的一辈子……”
究竟是值还是不值?魏元音没有问出口,随即叹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忽然,干枯如树枝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魏元音低头,蓦然对上了那双干涸却格外清明的眼睛。
“你怪我吗?”
怪?魏元音说不出口。可是不怪吗?想到那几万军士,想到爹爹,想到和自己分隔许多年的娘亲。甚至想到殷予也是因此年幼丧父,她又怎么可能不怪呢。
林太后看出了她的犹豫,惨然一笑:“你还是怪我罢。”
语毕,便是缓缓闭上眼睛,拉住魏元音手腕的那只手亦是无力垂落。
“母后!”
嘉宁九年春,四月二十六日,太后林氏薨,以太后之尊入皇陵,却无谥号,后称林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