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莹蹙了蹙眉,靠在炕上没有起身,只是吩咐道:“来人,给五爷打水洗漱。”
韩烨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幽黑的眸色静静地盯了薛莹片刻,转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暖炕虽然宽敞,但一边坐两个人却还是有些挤,薛莹条件反射的往里头靠了靠,韩烨便跟着往她身上凑了凑。
她正嫌弃的还要躲开,韩烨的身子却一沉,额头直接就抵在了薛莹的肩头。
男人灼热的气息就环绕在脖颈里,惹的薛莹都不敢大口喘气,她一低头,就看见韩烨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了。
“韩烨你醒醒。”薛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还没把他拍醒,指尖却被他一把给抓住了,只听他瓮声瓮道:“别动。”
薛莹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蹭又要往上冒,就听韩烨继续道:“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
声音不大,听上去却似有些伤感,薛莹顿时就不敢吱声了,连后背都挺得笔直的,一脸正色的盘腿坐在炕上。
莲心朝她打了个手势,薛莹会意,只吩咐道:“去厨房煮醒酒汤来。”
谁知她这里才开口,靠在她肩头的韩烨就道:“我没喝多。”
没喝多你什么颠?
薛莹在心里怼了他一句,见莲心站着没走,扬了扬下巴让她赶紧安排去。
韩烨没再听见她说话,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两人离的那么近,鼻息都是交织的,薛莹再低头看他,视线一路从额头走到鼻梁、再到下颌线,不知道为什么,心却突突突跳个不停。
兴许是两人同在屋檐下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忽略了他的长相,只把他当成一般的男人来看。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一次折服于韩烨这张堪称完美的脸。
造物主实在对他偏袒太多,少年将军、金榜探花,虽是侯门嫡幼子,上面的嫡兄们却又都不在了,名正言顺的坐上了世子之位。
薛莹忍不住想……他的人生可有不如意的时候?
是了……大约自己就是他最大的不如意了。
可为什么她每次瞧见他睡着的时候,总觉得从他的眉心深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薛莹想不明白,她也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秘密,她还不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过着自己的日子。
*
第二天薛莹醒的时候,韩烨已经出门了。
流云进来回话道:“五爷说,今儿要和唐荣一起出门置办新家要用的东西,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让奶奶别等他。”
疏月和唐荣早些日子就从庄子上回来了,薛莹翻了黄历,年前最好的日子是腊月二十八,虽说赶了一些,但年节里头更忙,等再有好日子,都要到正月底了。
薛莹就想着,倒不如早些办了好,下人们成婚,也用不着三书六礼,因此便让唐荣挑了个好日子来提亲,把婚期就定在了腊月二十八。
“知道了。”薛莹应了声,抬头对流云道:“一会儿你也过去看看,他们男人懂什么,别到时候把新房搞得不伦不类的。”
疏月这几日已被薛莹遣回家绣嫁妆去了,自然也张罗不成新房。
流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姐妹们也凑了一些银子,打算买些东西给疏月添妆,正好一起送过去。”
薛莹就蹙眉道:“你们的银子自己留着,难道将来你们自己不嫁人了?疏月的添妆我都准备好了……”
头一份就是疏月的卖身契,唐荣虽是侯府的家奴,却立过军功,韩烨早已经放了他自由身,这样一来,将来他们俩的孩子,就可以参加科举,不用再做奴才了。
还有被褥、衣裳、饰,薛莹也都准备了,足装了八个箱子,永嘉侯那边,侯夫人也添了四箱嫁妆,加起来总有十二个箱笼,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这排面,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奶奶,您的是您的,我们的是我们的,这是我们的心意,您就别替我们心疼了!”流云说着,也不等薛莹再说话,就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薛莹只能无奈笑笑。
*
三日后便是腊月二十八,疏月和唐荣的大好日子。
薛莹一早就起来了,嘱咐丫鬟们先去疏月家送嫁,她和韩烨两人,一起去了侯府后巷唐荣的家里。
唐荣自幼父母双亡,和他叔叔生活在一起,他叔叔管着侯府的一处铺子,他婶娘则是侯府针线房的管事,做得一手好针线。
这侯府后巷的房子里,几乎都住着侯府的下人,如今见他们家办喜事,便都乐的出来凑热闹。
叔婶两人瞧见薛莹和韩烨都来了,只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个劲的弓着腰把人往里面请。
“唐掌柜不用客气,我也只是来喝喜酒的,你招待其他人就行。”韩烨随意的在院中坐了下来,唐婶便来招呼薛莹。
“五少奶奶去新房里看看吧。”唐婶说道。
薛莹便跟着她往里头去,五间正房,唐荣和疏月的房间在最东边,窗子底下摆了一个梳妆台,妆奁里收着几样饰,都是给疏月准备的,床上铺着红绸被单,上头撒着花生和红枣,靠墙放着五斗柜,上面都贴着大红喜字。
“奶奶您看怎么样?”唐婶还有些忐忑道。
虽说娶得是个丫鬟,但五少奶奶备足了嫁妆,他们自然是要好好对待疏月的。
“你这准备的已经很齐全了。”薛莹点头,就听见门外隐约传来了锣鼓和唢呐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薛莹觉得好奇,跟着唐婶一起出门迎新娘子,门口已经挤了一堆人,她踮着脚跟想往外看,却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薛莹正觉得郁闷,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韩烨抱起来,坐在了他的臂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