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心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一边观察这些碎瓷,一边说:“唐师傅祖上也是瓷师吧。”
唐师傅盯着她,眼底晦涩,“不是,只是普通农民,你想说什么?”
“这的确是官窑所出的景德白瓷。”
忽然又这么说。
但郑长恒只在意这句话,“真的?!”他欢喜了,说完又压低了下声音。
“嗯,真的。”沈念心放下碎瓷,看向唐师傅,“官窑所处的景德白瓷虽然出厂量不少,但它这样的样貌大概属五代白瓷,而在那时敢用双拼水龙纹的只能是供奉御瓷,既是御瓷,为什么会留在你这里?”
唐师傅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仿佛有些讥讽,“什么御瓷,最后一代的皇帝也早没了,连玉玺什么的都经常流亡在外,一个瓷器又怎么了?”
不过他忽然也笑了,是冷笑:“不过我都不知道这是御瓷,看来价格还定低了。”
郑长恒脸绿了,忍不住问沈念心:“你真确定这是双拼水龙纹?不还是碎片吗……”
他故意给她眨眼暗示。
23片碎片,唐师傅不许他们动手拼,每次只许他们拿一片两片看,既然没法拼全,他们自然也不能确定真正的白瓷纹是什么,但没想到沈念心才第一次翻看了几下就确定了。
这也太……
如果是别人,郑长恒保管觉得对方瞎扯淡,可如果是沈念心就不好说了。
沈念心没应真假,只是淡淡道:“地上有板车车辙印,往里面延伸,里面山壁上有被烟气熏黑的痕迹,想来里面有一个制瓷窑子…我猜测唐师傅祖上是瓷师当然是有调查过的,你的祖上五代时就是在景德从事制瓷,不过后来忽然搬迁出景德,且断了瓷师制业,只在五十年前你爷爷才回来,但定居在浮粱,又偷偷从事了这个行当,持续到了唐师傅这一代。不过显然唐师傅的技艺比自己祖上更高。”
这番话似褒似贬的,隐含深意。
唐师傅沉下脸,目光闪烁:“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说查到就查到?郑长恒告诉你的?”
郑长恒表情尴尬,但没说话。
沈念心垂眸,淡淡道:“既是他来请我帮忙,就说明在这方面不如我,就好像唐师傅的祖上当年因为从官窑偷盗一件御用白瓷而心虚逃出景德,后来因为想念故土又回来重操旧业……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后辈子孙会用这件白瓷研究出以假乱真的技巧,比如我这里这五代白瓷。”
以假乱真?那就是假的?郑长恒震惊,好像有些听晕了:“你这话的意思是假的?可你刚刚不是说真的!?”
“是真的。”她柔美的面容有了一些冷漠,指尖点了下那些碎片。
“的确是真的景德白瓷,只是年限不对而已,一个几乎可疑似五代白瓷的现代白瓷。”
郑长恒脸色难看,本能似地走到沈念心身边,面对着面容阴沉的唐师傅。
“唐师傅,这是你故意设局诓我?”郑长恒冷面质问!
唐师傅面无表情,“诓你?倒不是。”
“是诓我。”沈念心看着唐师傅,神色忧柔,轻问:“你是赤山的人吧?是因为最近被警方查了个底朝天,所以疑心是我这里出了问题,特地来设局确定我是不是能辨认出真伪,好加以改进?”
其实他们也没怀疑错,的确是沈念心折腾出来的事儿,让赤山损失惨重,还不得不紧急撤出很多老巢,虽然说保存了核心,但这么多年的根基被毁,又让其他地方的老巢不得不龟缩起来,限制了这么赚钱的业务,也算是让他们心疼难当。
所以才有这个局?
沈念心这番话无疑是开门见山了,唐师傅脸色变幻,起初是忌惮,而后是笑,对,是阴鸷又嘲讽的笑。
“看样子沈掌柜已经早有预料,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孤身犯险?”
“孤身?既然你用了这个词,是在暗示我身边的人并不可信?比如……”
沈念心转头看向郑长恒,意有所指。
郑长恒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垮下脸,变得有些阴沉不定:“沈念心,这怪不得我……是你…你得罪了太多人,太让人嫉妒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在这一行如日中天的。”
短短几年,无一错手,名利双收,如何不是如日中天,可他呢?!
如深陷泥足,神仙难救!保安公司前他感慨的那人,其实也代入了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