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有一回她出门去不远处的铺子里收租金,回来的时候晚了些,那獐头鼠目的宋伯允直接就把陶七娘给堵到了巷子里。
宋伯允不止因为小时候得癞疮相貌丑陋不堪,身上还生着一种顽癣,只要离的近了,就可以看到,他身上的皮屑是会不停往下掉的。
陶七娘本是个极为爱洁的妇人,给堵在巷子里,望着那一身皮屑,当时就吐了。
偏偏宋伯允还故意搓着自己的胳膊:“陶氏,你不是总嫌我这身皮肉恶心,告诉你呗,等成了亲,你可天天要吃它了,此时嫌弃,将来怎么办?”
这可不就是押准了九宁怀着孽胎,在王府里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过日子的缘故吗?
陶七娘忍了一年,本以为只要女儿在王府,犹还是王妃,宋伯允就不敢造次。
谁知道因为小叔罗宾在雁门关的突然出逃,那宋伯允就明目张胆的逼上门来了。
“所以娘不止想杀了壮壮,还想自我了断了去,就为了女儿能在肃王府抬起头来重新作人,是吗?”罗九宁强撑着不敢掉眼泪,可说这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就开始啪啪往下落了。
陶七娘一见女儿的泪,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承功和阿婵自有他们的活路。
娘确实不止想自己死,还想把你奶和你爷两个也都解脱了,否则的话,你说怎么办?难道说娘就任凭着宋伯允欺负,去吃他那恶心的皮屑不成,还有壮壮了,娘不能叫他一辈子拖累着你啊。”
罗九宁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本疼爱自己的娘突然变的那般气势汹汹,她一来就连忙儿的要赶她回肃王府。
并非娘不爱她了,娘其实是早就抱着想和小壮壮,并罗家老爷子老太太同归于尽的心的。
她望着母亲半晌,道:“娘,您难道忘了,咱还有祖传的薄药,只要有薄药,女儿就能帮您挟治宋伯允,只是,您肯相信我吗?你肯不伤我的孩子吗?”
陶七娘叫女儿这一问,又愣住了:“宋伯允那个恶徒想要强娶娘,与薄药有甚关系?”
薄药者,大多以动物油脂,再加上各类药汁与精油炮制而成,用于皮肤,或者穴位之上,是治疗各类皮肤病,以及人们筋骨顽痛,风湿顽癣时的良药。
陶七娘的父亲陶亘,曾经是这洛阳城中治薄药的大家。
他一生生了九个女儿,没有男丁,而这九个女儿之中,唯有陶八娘与陶九娘学习了治薄药的手艺,而罗九宁则师承两个小姨母,亦学得一手治薄药的手艺。
罗九宁起身进了里间,拉开自己她闺房的妆台,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排排的,或白瓷,或青胎,或珐琅彩的瓷盒。
旋开,这些瓷盒中全都是白色的凝膏,一盒盒,若在旁人嗅来,不过一股浓浓药味的膏脂罢了。
但是,这是罗九宁,或者她与她的姨母陶八娘和陶九娘几个按着当年陶家的祖传秘方而自己治的薄药,全都用着最好的原料,药性极其强的。
曾经,八娘和九娘带着罗九宁治药时,她虽也学的认真,可从来也不曾想过,这些薄药,将来会成为她在穷途末路时,赖以翻身的良药。
“娘,您不要杀我的孩子,我帮你挟治宋伯允,好不好,你给女儿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就好,女儿一定替你解决了宋伯允,徜若不行,你便真带着壮壮自杀,女儿也再无话可说,行否?”罗九宁捧着薄药,圆憨憨的脸儿,却也一脸大人似的凝重。
陶七娘并不相信女儿,但是她如今已然走投无路了,心中恍恍惚惚,其实仍想的是死,仍还虚以尾蛇的应付着罗九宁:“行行行,我把壮壮壮留下照看着,你快回王府去吧。”
罗九宁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讲自己梦里看到的那本书,以及书中那些凄惨无比的事情。
书中的陶七娘虽说几番狠心欲要带着壮壮和公公婆婆同归于尽,可是到底女子心善,始终下不了毒手。
最后,那宋伯允几番强娶不成,索性一把火烧了陶家。
而陶七娘为了救小壮壮,叫火给熏晕在院子里。那宋伯允不知从何处寻了具烧焦的尸首假作陶七娘,而把真正的陶七娘给带回家去,从此就作个豢养的性奴了。
可怜陶七娘一个才不过三十三岁的年轻妇人,不堪宋伯允的玩弄,更是不小心染上了他那一身令人作呕的皮癣,于某一日趁他不注意就上吊自杀了。
而宋伯允对于陶七娘,其实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之所以要强娶她,折磨她,恰是为了报当年陶七娘弃他而嫁罗良的屈辱之仇。
见陶七娘死了,他一不报官二不下葬,直接把她扔到乱葬岗上,叫野狗分食掉也就完了。
如此悲惨离奇的死法,徜若说出来,罗九宁怕陶七娘要不信,可是徜若她不说,眼见得陶七娘仍得要走书中的老路,心中千万般的思量着,罗九宁决定还是独自冒险,孤注一掷的,救娘,救壮壮,并救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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