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目瞪口呆,但还是把那张纸接过来:“你怎么……”
“怎么了?”
“你做决定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郭姐,如果是上《恺撒世界》也就算了,毕竟是团里大家一起的节目。《午夜列车》是我自己——”
“这是你汤贞老师给你的节目。”
“给我就是我的了啊,”肖扬抗议道,低头看了看那张纸上写的内容,叹息一声,“郭姐你怎么想的,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怎么不可能。”
“周子轲这人平时就不爱说话你是知道的,和他说十句话他能搭理两句就谢天谢地了。上上电视他还能露张脸给观众看一看,你不如让他到电视上道歉。”
“电视不可能,反而闹得更大,”郭小莉说,“时间那么重要,他摆张臭脸,观众一看,这像道歉的态度吗。”
“可是广播节目上只能听声音,他不说话,听众难道就听他喘气儿吗,这更不像道歉了。他要还是一句话不说,我难道从头到尾自说自话。”
郭小莉正色道:“这不更显得你肖扬妙语连珠,才智过人,能堪大用。”
肖扬听了听,“诶”了一声,顿时觉得也有些道理。
“到那时候,为了子轲收听节目的听众,就不得不全程听你讲话,”郭小莉一边继续哄他,一边低头看手里捡起来的便签纸,那上面是一串潦草的手抄乱码,又有星号又有井号,共计11位,郭小莉把便签攥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抬头看肖扬,“距离今年音乐节还有一个多月,要抓紧时间了,扬扬,能超过子轲的机会可不多了。”
天才陨落的故事最好看,越是被捧到心尖的人,旁观者越是爱看他碎得一塌糊涂。他死了,会变成传奇,会为人称颂,他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沦为凡庸,再也不会老去了。汤贞自杀的故事多多少少就属于这类,它更像是命中注定的,是命中有此劫。仿佛不以自杀结束,“汤贞”这个故事就不得圆满,“汤贞”这个名字就无法成全。只可惜人命易算,天命难测,汤贞从鬼门关游荡了一遭,居然又被生拉硬拽地扯回来了。
亚星娱乐主办的发布会于当日下午一点在北京一家酒店八层会议厅举行。记者们甭管受邀的没受邀的,摩肩接踵,你挤我,我挤你,将偌大的场子挤得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Mattias队长梁丘云先生先行到了场。他今天是正装出席,西装剪裁贴着他宽肩窄腰,西裤下双腿修长,闪光灯啪啪地照他,追逐他,梁丘云时不时对镜头笑一笑。
“云老板今天心情不错。”记者们喊道。
梁丘云说:“阿贞的好日子,谁心情会不好。”
台上摆了两个座位,梁丘云一走上去,前排记者就围过去和他搭话。梁丘云拉过椅子,解了衣扣坐下,从助理手里接过一瓶水,一边喝,一边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和记者聊起天来。
直到下午三点,汤贞都还没出现。
很多人都快忘记这件事了。也许是之前汤贞自杀的事闹得太过沸沸扬扬,太过满城风雨,搞得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点找不着北。他死了,汤贞居然死了,恨不得立刻把能扒拉到的关于汤贞的一切都收拾收拾珍藏起来,咂摸咂摸怀念一番。所有人都忽然放下了那些成见,变得特别宽容,无论在汤贞身上发生过什么好事烂事,仿佛只要加一句“人都死了”,立刻就全不是事了。
估计汤贞自己也没想到,自杀还有这作用。可归根结底他没死成,不仅没死成,公司还以他的名义邀请来几百记者,要开一个场面颇大的发布会。两个多小时的等待足以帮在场所有记者找回一点过去的感觉,即汤贞在他们笔下原本该是何等劣迹斑斑。
连梁丘云的耐心都开始耗尽了。他时不时抬腕看表,时不时和助理耳语,倒是从头至尾没有怠慢过场下记者。记者们也给足了他面子。每次有人问他,汤贞怎么还不出现,汤贞什么时候来,梁丘云笑得无奈又讨好,说着,大家再等等,阿贞身体情况特殊,刚出院不久,还请多多体谅。
有记者说,真和身体情况有关吗,发布会时间昨天就定下来了,就算身体再不好,用担架抬着一早出门这会儿也该到了,明摆着习惯性迟到,和以前一样不守时,让大家在这儿干等。
身体不好回医院躺着继续治,出来耍人玩有意思吗。另个记者说。
梁丘云也不反驳,就听着,好像连他也找不出一句话替汤贞的迟到辩解,只能在这里替汤贞受着责罚。
“云老板,你太敬业了,”另个记者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你还一直在这儿坐着,我们哥几个早就走人了。亏得他自杀给这么大的版,出来还是这副德行。”
还有人说,云老板这种腕儿,他汤贞也好意思让人等这么久。
三点五十的时候,助理上来告诉梁丘云,汤贞到楼下了。
梁丘云脸色已经十足难看,他匆匆下了台,下面记者慌了,急急忙忙举起镜头,以为会拍到什么汤贞发布会迟到梁丘云黑脸离场的画面,结果助理小孟在后面大声说,汤贞老师马上就到场了,请各位稍安勿躁!
梁丘云大步往外走,一出电梯门正好见到酒店门开,第一个进来的是温心。温心着急忙荒,满头是汗,头发都一缕一缕贴在脸上,她手里握着一个水杯,还抱着一件外套,没拉紧的背包里一片大红色的阴影,显然是给记者们准备的红包。
接着进来的是祁禄和几位酒店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提着不少纸袋,看纸袋上印的标志,里面东西应该是有些价格。梁丘云皱了皱眉,亚星这小破公司为了汤贞也真是下了血本。
最后进来的是汤贞,他垂着头,还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是被人抱着进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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