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横眉打量陆筠,那?个自小就不大会笑的孩子?眉眼都柔和起来,明筝跟她说话时,他就沉默地坐在旁边认真地听着,目光追随着妻子?,不时还露出一抹温笑。他是开心的。她甚至不大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脸上出现如此轻松愉悦的表情。
“昨儿刚办了亲迎礼,今儿又一大早敬茶,你受累了。”太?后握着明筝的手,含笑道,“待会儿回去公府,怕是还有好些事儿等着,还没?吃上早膳吧?”
明筝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晚上陆筠来喜房前赵嬷嬷偷偷递了块点心给她垫肚子?,除却跟陆筠饮的那?盏交杯,其后再没?进过任何食物,倒是费了不少?体力,此刻腿还是酥的。她瞥了眼陆筠,——他倒是挺从容的模样,像是不知疲累似的。
陆筠淡淡说“是”,太?后笑了笑,抬手命人传膳进来,明筝站起身?,忙要谢恩,按规矩,她还应当全?程立在桌前,为太?后和陆筠二人布菜。太?后摆摆手,道:“不知明丫头喜欢什?么,各色口味的都叫做了些,别拘谨,自家人前,不拘那?些礼。你坐。”
宫人摆置好桌椅,圆案上九样点心,四十多?样各色荤鲜素食,太?后对面?并排两张椅子?,距离极近,是为她和陆筠备的。三人各自落座,明筝正要抬腕提箸,袖底的手忽然被人轻轻勾住。
她吓了一跳,太?后再慈和,也是长辈,何况这是在宫里?头,周围立着十几个宫人嬷嬷,哪是可以放肆的地方?
陆筠坐得端正,面?上不露分毫。等明筝窘得脸色都见了红潮,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明丫头,怎么不用?不合胃口?”太?后关?切瞧过来,惹得明筝心里?越发着恼。她忙挤出个笑来,柔声道,“不是,娘娘叫人做的,样样都好。”
敬嬷嬷上前,替她拨了一匙翡翠玉带素肉,“娘娘素喜这道菜,夫人也试试。”
太?后笑得和蔼,目光落在小两口挨得极近的袖子?上。刚才那?点小插曲,她虽没?瞧个十全?,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的外?孙原是个十足木讷寡言的人,她还担心,往后小两口的日子?会不会过得无聊,如今瞧来,算是她白担心了,她这一本正经的外?孙,开了窍了……
想到?这里?,太?后笑道:“你们初成亲,筠哥儿好容易有几天假,若是家里?没?旁的事,出去散散也好。城南的院子?,原是给璧君修的,如今空置着,也是可惜。回头本宫会跟皇上商量,就赐了给你们,得闲就去住上阵时日,权当散散心了。”太?后说的都是亲热话,十足为小两口打算过的,新妇身?上担子?不轻,嫁了过去,就是公府宗妇,慢慢接掌家事,是她的义务,可陆筠跟她都不算小了,好不容易在一块儿,定想多?补偿补偿那?些年的孤苦。
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巳正了。二人登上车,阵势就松懈下来,陆筠牵住明筝的手,低声赔着不是,“是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气。”
明筝不理他,扭过脸对着车窗,手被他握着,想抽回来,哪有他力气大。
“侯爷这样,我可受不起。”
陆筠抿唇笑了笑,挨近些想吻她的脸颊,明筝另一手掩住他的唇,气恼地道:“您适才在宫里?还敢……”越想越觉得难堪,“给人瞧见,还要不要做人?”
她自来板正,脸皮薄得很?,马车虽闭得严实,可到?底是大白天,何况还是进宫的路上,万一露了什?么行迹给人瞧见,她可真没?脸活了。
陆筠知道闹过了头,一路都在赔小心,可她就在身?边,他实在很?难什?么都不想,经由昨晚,他比从前还更渴望亲近。
他揽住她,捧着她的脸低声道:“不会有人瞧见的。”
见她蹙着眉,忍不住亲吻她的眉心,“我只?是太?喜欢你,筝筝,我太?喜欢你了。”
磁性的嗓音说着动人的情话,明筝不是块木头,自然也觉悸动,遑论昨晚两人才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望着他浓眉深目,俊朗容颜,她不想轻易服软,可是声音明显已软下来,“那?也不能……”
“筝筝,我不能保证,”他浅浅吻着她的唇,托住她的脊背推向?自己,绵绵的雪软挤在他紧实胸-膛,“旁的我能应你,但这件事,我没?办法保证。”
他咬着她的耳尖,紧抱住她安抚着她的紧张僵硬,“你是我的夫人啊,筝筝。”
低醇的男音有着令人迷醉的力量,明筝红着脸贴服在他怀里?,没?有挣。“是国法律例赐予我的权利,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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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一家人聚在厅中用膳。男女分坐两席,二人短暂分开。
酒宴过后,老夫人道乏散了众人,几位夫人相?约喝茶说话,明筝陪了多?半时辰。
到?得午后,又有下头几个平辈的族亲来找明筝说话,陆筠在窗下听得室内的笑语声,不免脸色沉了沉。
“侯爷来了。”小丫头传了一声,屋里?为之一静,几个嫂子?含笑站起身?来,匆匆结束适才的话题,“下回再来陪夫人说话儿,今儿不多?扰了。”明筝没?想到?陆筠回来得这样快,新婚夫妻,总是腻在房里?头,难免引人遐思,她觉得心虚,宁愿他在外?多?耽一会儿。
但陆筠显然不这样想。
他面?无表情走进来,瞥了眼正在收拾茶盏的瑗华,抿唇没?有说话。
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冷煞,叫人没?来由发怵。明筝想到?头回在宫里?见着他时,就觉得这个人脾气不好,不易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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