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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明筝和离一事传遍整个京城。
两家的友人分别上门关怀宽慰,自也有那瞧热闹的人,侧面打听着内情。
两家显然沟通得?不错,没有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余地,只说小夫妻感情不睦,为保两家体面,友好议离。
外人探不到消息,自然有所猜测,也有人断言是明筝善妒,谋害了庶子,才为梁家所不容。也有人声称,是梁霄宠妾灭妻,一面花用妻子嫁妆,命妻子为自家卖命,一面不把明氏嫡女当人看,百样锉磨。也有人透过此事猜测是不是梁家要倒大霉了,明家为求自保,才出此下策。说什么的都有,但不论是什么声音,都传不到明筝耳中。
家里为让她散心,允她带着六妹明菀离京,前往明太太娘家凤城,对外宣称是去赴舅母四十寿辰。
在她出城当日,宫中下了旨意,——经吏部兵部联合查实,梁少?轻父子卖爵鬻官,中饱私囊,贿赂武将,假造军功;梁霄违逆军令,倒行逆施,为一己之私,谋害一百二十余名妇孺性命;于营中公开宿娼,扰乱军心,上瞒下骗,影响极恶……经文武大臣公请,即日起,褫夺梁霄伯世子爵(注7)、革除卫指挥佥事职务。从宽敕令梁少?轻去官停俸,暂留爵等,家中反省,非召不得?入朝,观其后效……(注8)
至于牵连其中的大大小小官员,各按罪责轻重予以惩处。有人说梁霄没有下入大狱,是其前任亲家明思海入宫为之求情,皇上不忍驳其颜面,故而从轻发落。
也有人说,因事情牵连甚广,兴许嘉远侯陆筠等皇帝亲信都参与其中,为保这些皇亲国戚无虞,自然不能深究。
但传言就是传言,传上三五日,众人的热情也就散了。
承宁伯府高挂三代的牌匾从门上摘取下来那天,梁氏一门老小抱头痛哭。
举一家之力送梁霄入军营历练,因没处理好那个从西边带回来的女人,而被挖出了这么多?的罪状,梁老?太太岂能不恨,岂能不怨?
但这一切都和明筝没有干系了。
她在明轸的护送下,与六妹明菀踏上旅程,一路游山玩水,缓行慢走,用时六七日,方来到凤城。
婚后八年,她从没离开过京城半步,最?出格不过是上回在京郊小住了两天。
舅父舅母早就派人在城前相迎,表兄夏嵊亲自等在驿馆,见面后热情寒暄。及至来到府上,明筝等与内宅女眷们相见,各自序齿见礼,十分亲热。众人绝口不提明筝和离一事,舅母只言凤城夏景可观,来日由表姊妹们各自陪伴游玩。
稍事歇息后,明轸因公务在身提前动身回京,明筝则会?在此地逗留二十天左右,直待七夕前后方回明府。
头三日随意逛了逛凤城街巷,品尝美食,了解些风土人情。第四日上,表姐夏绫在夫家许府花园设宴,力邀明筝明菀出席。
次日于许府赏花吃酒,听了出折子戏,等到明菀等人被带去划船游玩时,夏绫才委婉说明真意。
“……我家二叔未成过亲,早年订下的姑娘,不到十三岁上就意外身故了,后来醉心读书,考取功名,这才蹉跎了几年。我已将你?的情况与他?说了,他?跟我婆母公爹都不介意你是妇人身,若当真?成了良缘,你?我姊妹做了妯娌,一并管着公中诸事,不分主次。也不必担忧拌嘴龃龉,谁家妯娌亲的过咱们?你?若不介意,待会?儿借着逛园子的功夫,你?俩隔墙说说话先了解一二?若你觉着还?成,下回还?是这般治宴,在水榭外头设个屏风,你?只管隔着屏纱瞧上几眼。我知道说这些话未免唐突冒进?,实在觉着你?二人才貌性情样样相称,才起了撮合之心……”
表姐固然句句肺腑,声声殷切,可明筝才和离数日,哪想到要这么快议婚,她不由想起当日母亲提议要她前来凤城时的模样表情,大抵是早安排了这回相看,单瞒着她一人。
她还没准备好再次步入婚姻。
刚结束一段令人倍觉疲倦的感情,她通身都是不见疮疤的伤痛。虽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可那到底是挖魂蚀骨的一段回忆。
母亲口口声声说支持她的选择,其实还?是会为她担忧的吧?怕她一蹶不振,栽在过去的失败里不肯再朝前看。怕她独身一人,多?思多?想徒惹伤心。
可她当真?不想,至少此时还不想去接触任何男人。
明筝婉拒了夏绫好意,下午的戏没瞧完,便告辞离开了许府。
与此同时,城内长街东侧一座楼上,郭逊指着下头经过的马车道:“侯爷,人到了。”
陆筠靠坐在侧旁椅中,闻言转过头来。
街心行过一辆青帏马车,快速地自楼下掠过。
郭逊握紧腰刀,问他:“侯爷,这就跟上去么?”
陆筠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郭逊道:“侯爷,蹲守了三天了,您不是要追查哈萨图的踪迹?若疑心他?与夏家勾连,为什么不去探探?咱们每日只在这里瞧着他?们家的马车经过,……侯爷深意,属下实在不明。”
陆筠握拳凑唇咳了一声,没有回答这句问话。
他?还?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