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没有接这话茬,其实四姐的话在理,或许只有这个折中的法子了。
可我,总是不开心,我要的是他平平安安,身子康健。
这几日,长安的消息陆续传来,朝堂已经正常运转。
抚鸾司的黄梅数次救驾于危难中,封忠武侯,并赐婚,这是本朝第一个女侯爵;
北镇抚司那位假扮越国将领的千户申祖雄,还有那晚和我一起顶着人。皮面具、潜入险地救李昭的士兵小武,也都相应受到了封赏。
有赏必有罚,谋逆案已经交到了三司会审阶段,李璋和他的王妃海氏、妾室唐氏、金氏及子女全都圈禁了起来;
其余的从犯该斩首的斩首、该抄家的抄家、该充军的充军、该连坐的连坐……
另外,李昭还给云雀赏了个恩典,在蔡居认罪画押后,将蔡居给了云雀,由云雀全权处置。
……
歇了好几日,我紧绷的心绪总算放松了下来,因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多吃多喝。
说来也奇得很,当初李昭遭难,我屡屡感到不适,总觉得这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没想到乱平后,孩子就不闹腾,大夫说胎气平稳,定能平安生产。
今儿是六月初三,算算日子,就快到旸旸和朏朏的生辰了。
天朗气清,我叫了四姐和陈砚松一块坐画舫游湖,赏荷花。
而今正值傍晚,日头将落,天上的云仿佛喝醉了般,坨红一片,湖面上盛开着粉白荷花,草鱼和鲤鱼穿梭其间,偶尔有一条红鲤越出水面,叼走片花瓣,惹得画舫上的小丫头们拍手嬉笑。
红泥小火炉中坐着只铜壶,里头煮着茶,小桌上摆了数道珍馐美食,还有一壶杨梅酒。我坐在金丝篾席上,懒懒地窝在软靠里,轻摇着小香扇,笑着看四姐,此时,四姐坐在船边,正抱着她孙子雲哥儿摘莲蓬玩儿;
我对面坐着陈砚松,老陈依旧穿华服,戴美冠,他喝着梅子酒,用玉佩逗雲哥儿,哈哈笑道:
“这小子肥美极了,太逗了。”
我笑着啐道:“我孙外甥又不是羔羊,你这老不休的,竟说他肥美。”
陈砚松嘿然一笑,叹道:“出来这么久了,我真想我闺女和那四个小孙子了,这些天老夫游遍长安,给他们娘儿几个买了十几车的礼物,对喽,你们长安有家铺子的芝麻糖做得好,我小孙儿阿笠最喜欢吃,可惜洛阳卖的总不地道,我想着要不将店主买走,将他全家都带回洛阳,专门做芝麻糖给阿笠吃,到时候还得请娘娘出面,帮老夫解决一下这家人户籍的问题。哎,带回去又怎样呢,盈袖那臭丫头不让孩子们吃糖,因为这事,说了我好多次。”
我心里不禁慨然。
陈砚松也老了,当年那个无情狠绝的男人,如今也变得唠唠叨叨,嘴里三句不离女儿和孙子,其实我也能想来十年前他为何要做那个局,左良傅乃封疆大吏,如今眼看着得圣宠,若哪一日遭忌惮……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我抿了口红豆醪糟,笑着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儿吧。”
老陈小指抓了下头,羞惭笑道:“明日我也去寺庙,给陛下烧个平安香。”
“嗯?”我不禁疑惑。
老陈挑眉一笑:“你还不知道罢,自打传出陛下龙体抱恙后,这长安附近的老百姓纷纷自发去庙里,替他祷告求平安,哎,百姓眼里他是好皇帝,那他就是。”
说到这儿,老陈给我碗中夹了筷子鱼,笑道:“妹子,你也该回去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姑娘似的闹别扭,哎,不是老哥说你,你觉着陛下爱江山还是爱美人?他这些年对你够好的了,兴许老杜在那儿瞎吹呢,哪里就那么严重呢。”
“嗯。”
我应了声。
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岸边有人高声呼喊。
我让秦嬷嬷打起竹帘,扭头看去,只见岸边站了十多个卫军,还有几个穿着内宫官服的太监,为首的那个仿佛是施周,他不伺候李昭么?怎么来了?莫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我忙吩咐侍卫划船返回,刚靠岸,就看见施周疾步匆匆跑来,他面颊绯红,跪下给我磕了个头,急道:
“启禀娘娘,陛下今儿晌午昏倒了,又开始发烧,嘴里说胡话,一直念叨着您呢,您快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