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马脸色越发不好,啐了口:“孙家家传的祖玉,岂是那么轻易寻到一模一样的?这蔡居命能工巧匠赶制出一块几能乱真的假玉璧,送还给孙学礼,将真的给睦儿奉上。
后头孙学礼私下找到老奴,将假玉拿给老奴看,忧心忡忡地提起此事,真是个明事理的好爷们,说睦儿断不会夺人之美,更不会做出私下替换的丑事,这里边定是有人在偷龙转凤。不过一块玉璧,便是送给睦儿也没什么的,要紧的是提防睦儿身边的奸邪。”
说到这儿,胡马气得甩了下袖子,接着道:“礼哥儿同老奴说,如今蔡居的权势和老奴分庭抗礼,若是将此事告给陛下,蔡居大可把事推给底下承办的人,咱根本落不到什么好儿,还望老奴能盯紧蔡居,约束好门户。”
我吃了一惊:“竟有这样的事?”
胡马点点头:“至此之后,老奴就开始提防,绝不让蔡居和他的人近睦儿分毫。”
我眉头不禁皱起。
蔡居这些年对我和李昭可谓尽心侍奉,是个顶贴心的奴婢,只是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龌龊事。
人和人到底不一样,还记得之前睦儿派人给我和他父亲、兄弟送回来礼物,其中也有大伴胡马的一份,是只巴掌大小的玉马。
其实玉马并不值什么银子,可胡马却没敢接,他在勤政殿外跪了一晚来自罚,给李昭请罪,过后让人将玉马给睦儿送到了洛阳,另附信一封,说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不敢仗着伺候了王爷几日,就贪图什么功劳,求王爷收回玉马。
我长叹了口气,冲胡马点头致礼,挥挥手,让跟着的宫人和黄梅走远些,由衷道:“大伴真是掏心掏肺地为睦儿好,虽说尊卑有别,可本宫母子绝不会忘了公公的恩情。”
“娘娘折煞老奴了。”
胡马眼睛红了,拳头攥住,定定道:“老奴心里时时刻刻牵念着小木头,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他登上……”
他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躬身笑道:“蔡居一味的钻营奉承,便失了做奴婢的分寸,娘娘放心,老奴绝不会让奸邪靠近小王爷的。”
第176章微落如题
抚鸾司成立了有十余年了,前身是追随郑贵妃北伐的女侍卫,后来李昭疑心郑贵妃别有用心,解散后重组,名义上受北镇抚司辖制,其实受李昭直接掌控。
主要经办犯官族中女眷、京中妇人盗、窃、奸。淫和杀人等案,还有一些无法提到明面上的秘事,譬如培养细作、组织暗杀。
官差虽都是女子,可都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狠角儿,多次立功,受李昭嘉奖,便是羽林卫的前辈长官沈无汪都要敬其三分。
我们一行人随着黄梅往里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堂衙门,跨过第一道门是演武场,院中梅花桩、刀枪棍棒琳琅满目,第二道门里则是存放秘档文书之处,派了重兵把守。
最后一道门里,就是抚鸾司内狱。
内狱并不在地面上,而且掘地三尺,修在了地底下。
四壁是整块大石,石头缝里浇筑了铁水,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挂着盏油灯,石地上似乎是用清水洗了好几遍,凹槽里汪着浅浅一层薄水,而且牢中仿佛还焚过香。
越往里走就越阴寒可怖,我不由得搓了搓发凉的胳膊,立马就有随行的宫人往里端燃得正旺的炭盆。
两侧牢房皆用蓝布遮挡住,最前边领头的女卫军不住地挥舞软鞭,用力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啪。啪声,仿佛在驱赶不吉利的邪祟。
内狱尽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牢房,没有床,只在地上铺了块木板,在木板上侧躺着个脏臭不堪的女人,正是张韵微。
她已经被打得瞧不清模样了,头发乱如鸡窝,后脑勺伤口正往出流血,将头发黏连成块,俏脸青紫,右眼红肿,眼球布满了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鞭伤随处可见,手和脚的指甲都被拔光了,红突突的,十分骇人。
即便离得远,都能闻见股屎尿骚臭和血腥气。
我屏住呼吸,正巧孕气上涌,忍不住干呕了声。
此时,两个太监忙将四方扶手椅搬上来,宫女也提着香炉,驱散周遭的异味。
张韵微察觉到有人来了,身子动了下,她朝我看来,仿佛不相信似的,眯住双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楚。
“来了啊。”
张韵微声音沙哑无力,她用左手肘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右手肘耷拉下,仿佛脱臼了。
这姑娘后背无力地靠在石墙上,两腿分开,私隐之处一览无余。她全然不理牢笼外的诸人,用手在破碗里蘸了点脏水,一下一下地擦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