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菀口中发干,目光一掠,瞧见了后头的李元之跟崔俨,另一个,却是从未见过的,但那品服,归菀认出来了,黄门侍郎的身份,她不由得一想这人应该是皇帝的近臣才对。
灵秀的眸子这么微微一转,便立刻收回来了,归菀腼腆笑道:“世子,天冷,我回梅坞多拿几件衣裳。”
话说完,耳朵根都红透了,晏清源笑着颔首,不顾这几人在,手一伸,把她没戴正的白玉小簪给扶了扶。归菀仰头,同他目光对上,心头忽酸楚难忍,仿佛一刻也不能再多逗留,脸色发白,她几是哽着喉咙:
“世子,那我去了。”
方一转身,听晏清源道:“慢着。”
归菀脚步一停,顿了顿,回眸征询地看着他,晏清源捏了捏她小手,把发丝朝她耳朵后挂了挂,眼睛里,分明似有话要说,半晌却等不来一字,这一幕,看得那几人只觉尴尬,纷纷别过脸去,意在避嫌。
心中却暗自焦急,什么时候不好,齐王非要此刻在这里跟个女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
“你,”晏清源忽而一笑,手指滑到她领口处,停在玉雕般的一抹颈子上,他忽然记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一低首,就露出了后颈子的这一段雪白,刀身一样。
“在梅坞等着吧,我有事情要谈,等忙完,我过去找你。”
归菀点头,表示会意,一双眼睛欲说还休回望着他,仿佛也在等他再说些什么,晏清源却什么也没说,爱怜地轻推她一把,笑道:
“去罢。”
放开后,不知从哪冒出的一名贴身侍卫,幽灵一般,来到了晏清源眼前,他把眼色一丢,微扬下颌:
“盯紧了。”
说完,立了片刻,目视那个娇柔身影在瞳孔里走散了,才一回神,对李元之等笑道:
“进去说话。”
甫一离开,归菀提着颗心,越走越快,脚下不受控制似的,奔到梅坞来,一把抓住叠放衣物的秋芙,按着她的手臂:
“秋姊姊,你那日跟我说的事记得吗,我见着李元之和崔俨了,另一个,我不认得,他们跟着他进了鸣鹤轩。”
秋芙“啊”了声,不知是惊是喜,把包裹一丢,里头衣裳顿时散了一地:
“是不是只大门口站着刘响跟那罗延?”
归菀略微茫然,脑袋跟生了锈的机枢一般,艰难一摇:“我只看见了刘响。”
秋芙听了,果断把人按下,极快地说道:“陆姑娘,你看清楚了?”
归菀无意识地把头一点:“我看清楚了。”
“陆姑娘,快收拾明甲,今天八成就能走了!”
归菀脸色遽变,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秋芙知道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却没工夫消磨在解释上,蹲下来,把衣裳胡乱一裹,塞到归菀怀里,装拓片的匣盒也一并拿下来,见她恍惚,忍不住掐了一把归菀的脸颊:
“陆姑娘,别发呆呀,快,装在明甲里,按咱们商量好的做,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
归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拖着个直颤的身子,将爹爹的明甲卸下,把要紧的物件一股脑地塞进了明甲里头,她们带的东西不多,连件换洗衣裳都没打算拿,不过细软和拓片。
一件明甲,却派上了用场。
一阵手忙脚乱后,归菀浑身都被抽光了力气,一个趔趄,跌坐到了榻上,她一颗心,缩成了小小的核桃仁一般,风吹的门框吱呀一响,都要把她吓得忍不住想叫出来。
这个地方,她住了三年。
可她眼皮子极沉,再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几时,门框再一次被撞得一响,跳进个身影来,归菀一个哆嗦,眼睛闪了闪,急切的目光投过去,却一个字都不敢问出来。
直到秋芙大喘着气贴到她脸前:“姑娘,走,我们这就走!”
归菀浑身骤然松弛下来,哽咽着把头一点,毫不迟疑的,两人搬抱着明甲走出梅坞朝后厨方向来了,这一路,竟一个侍卫也无,人都在听政殿前头把守,这一带,隶属后宅,侍卫是叫晏清源屏退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