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台,刘将军,快随属下去船里避一避!”
两人无暇多想,被程信这么一护,送到了船里。
一身衣裳早吹得乌烟瘴气,再看彼此发冠,也是东倒西歪,颇是狼狈,慕容绍轻吁口气,对刘丰生说道:
“等风小了,再回去罢。”
一语说完,程信却面带急色道:“这么大的风,只怕有险,大行台,属下看看剩下的人都躲哪儿去了,也让他们都进来?”
外头风声肆虐,沙石飞走,直打得船壁啪啦作响,犹如暴雨击窗,泊在水岸边的船体也开始跟着疯了般左摇右晃,慕容绍怜惜亲随,素体恤部下,一扶船杆,命程信赶紧去把人都弄到船上来。
程信得令一出,眼眸便沉如天际黑云,疾步朝缆绳这奔来,风已经大得直吹得人摇摇欲飞,几站立不住。
他迅速蹲下身来,半眯着眼,确定了风向,想要把缆绳解开,无奈这个时候风势太烈,视线里,不辨黑昼,费劲看了,才见绳子已经被风吹得绷得陡直,正苦恼间,眼前倏地一亮,手一摸,把腰间晏九云赠送的匕首解开,一拔刀,使出全身力气,割了下去,刀柄直把虎口硌得鲜血迸出,也浑然不觉。
程信一双眼目红得骇人,借着还在不断加大的风力,终于,怦然一声,缆绳骤断,船体随即被风携入水中,正借风势,转眼间脱岸而飞,犹如离弦利箭,朝对的方向--
便是高景玉困守的颍川城。
第148章念奴娇(17)
这一队亲随,有看见的,惊呼一声,就齐齐朝堰下奔来,等人赶到岸边,船早顺着大风一路畅通无阻地飞飘去了颍川城,把人惊骇得无以复加,却也只能在岸边跳起脚奔走呼喊而已,一时间,既无从下手相救,也救援不迭。
船内慕容绍刘丰生两个还在颠簸中坐立不稳,身边一个随从也无,两人只能踉跄扶了船舷,这么定睛一看,慕容绍瞳孔猛地一收,同刘丰生两个目光一碰,两人皆心知肚明的,这下是糟透了,眼见就要撞上颍川城头了!
女墙上,本都靠在垛口拉低兜鏊躲风沙的西兵,不知谁第一个瞥见的异常,先是吓得招呼众人快些应敌,再一细看,合计着不对,就这么孤零零的一艘,临到眼前了,也不见箭雨袭来,疑窦丛生间,忽的明白过来,立刻兴奋的大嚷大叫,管不得天气恶劣,取了长钩就去捞船,同时,利箭齐发。
眼见船身被堪堪勾住,要为敌所擒,慕容绍眼角那两道丘壑般的深纹猝然攒起,目中泄出一缕悲愤,不由仰天一叹:
“天丧予!此生尽矣!”
说完,冲兀自惊愕的刘丰生投来最后一记坚定目光,几是吼道:“丰生!吾宁死不弯,倘若你能得生还,替我向世子谢罪!”
魁梧的身躯朝水中一跃,一声巨响,刘丰生回过神来,知道慕容绍并不会水,眼中一噙热泪,唤了声“慕容兄!”,肩头忽一阵剧痛,原是中了利箭,他也不再迟疑,转头就跟着跳进了水里。
没几下挣扎,先跳水的慕容绍就彻底沉了下去。
西兵见状,奋力钩扯,刘丰生颇通水性,好不易要游到露于水面的土山上,却又被浪激回,反复数次,体力不逮,终被城头西兵勾住,一时间乱箭齐发,身中无数,犹如攒头刺猬,大呼一声“大相国”,就此气绝。
这边,两人尸首被西兵打捞上来,却是无人能识。忙遣人去请高景玉,正困苦穷愁的高景玉,一听消息,即刻前来,拨开人群这么一看,仔细辨了半晌,认出慕容绍,顿时又惊又喜,他当年从魏都洛阳随孝文帝西逃,和尔朱部下的慕容绍有数面之缘,一别经年,除却染透沧桑,这模样,就是已成死尸,也还是那个智勇刚毅的帅才慕容绍呀!
大惊大喜过后,高景玉瞧着慕容绍的尸首,看了半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一看刘丰生,却没认出,只是看身量形容,没着甲胄,也是不俗,自当也是一名大将,想了一想,寻来几名早年的魏军俘虏,让他们一认,果然,有人认出刘丰生,一指道:
“这是左卫将军刘丰生!”
一时,四下皆骇,诸将围了这半日,知道了这么个结果,暗道真是古今奇谈,纷纷谏言要将两人首级割了挂城头,以壮军威。高景玉声色不动,等人声小了,眉头一皱,喊来人替两人净面,割了袍子一角,准备依礼厚葬。
正值此时,外头亲兵来报:
“外头风小了,东人遣船来救,转几圈又都回去了!”
城外确实如此,彼时岸边惊慌失措的随从们,见情势不妙,即刻就奔回了大帐,把话一传,晏岳几人大惊失色,跑出来拿千里眼一看,连连顿足,知道事情怕是救无可救,还是等风势方一式微,立马出船营救,自然是无功而返。
主帅遇难,一下引得军心震动,就在营帐里骇惋成一团时,唯独慕容绍的亲信都帐斛斯寿率一众扈从赶到事发处,一瞧见那拴船的木桩,便半蹲下身子,两手一合抱,憋了个满脸紫红,也没能晃动,心下已经生疑,再一瞥缆绳,眉头突突直跳,喊来几人围上细看,都是一脸的惊愤:
“有人割断了缆绳!”
这一下,更是不得了,震怒至极,吵吵闹闹一团,不知谁冷不丁忽扬声叫出一句:
“是谁把大行台和刘将军送船上来的!”
四下猛地一寂,斛斯寿冷锐的目光朝众人身上这么刮了一圈,很快发现端倪,厉声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