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西山围猎!”
见他兴致高扬,众人一脸错愕,如此正大光明地在父丧其间行乐,又绝非狩猎时节,除却晏清源做的出来,再无他人,李元之微笑上前打了圆场:
“将军们看不出世子其意何在?换上骑装,走罢!”
说走就走,将军们确实没看出他什么意思,只一行人浩浩荡荡,呼喝不绝,出大相国府朝西南一折,行约四十里地,就到了林壑纵横、蔚然深秀的蒙山脚下,这一片,是大相国生前携众将秋狩围场,晏清源未去邺城辅政前,也多来此狩猎,自是轻车熟路。
却也不顾众人目光,偏带上了归菀,不过给她头戴幕篱既遮尘土,又遮人目。
时值季夏初,虽有小热,却绝不闷人,蒙山一带反倒因有山脉作屏,满眼绿意深深不说,就是风袭面上,也是一阵松爽宜人。
众将入山,本聚在河边饮水悠游自在的梅花鹿,听得一阵马蹄子铺天盖地而来,倏地惊散,有一只,横冲直撞慌不择路地就撞到了照夜白跟前,晏清源一搭长弓,嗖的一声,便穿胸而过,那鹿应声倒地,不过挣扎两下,气绝身亡。
跟在后头的人群里,轰然爆出一声声喝彩,晏清源不为所动,不过莞尔,勒住照夜白,原地打了个转,四下一顾,一观地形,笑道:
“诸位,此处平阔,就从这开始!”
“世子爷,属下这就让人把野兽都驱到中间来!”刘响自告奋勇,李元之已经摇首笑道:
“你会错意了,将军们难不成还等着捡现成的?那还是狩猎吗?”
一语说完,引得众将哈哈大笑,这一番快马加鞭,引得人血液翻腾,多少能暂且忘却前线战事紧迫,忽听晏清源一声敕令:
“尔等各自为战,一个时辰后汇集于此,看谁射杀的猎物最多,我自有重赏!”
这一出口,几个年轻子弟拉着长哨振臂欢呼,一干人等,持鞭把马一拍,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山麓,眨眼的功夫,马蹄声远去,那团团身影也闪进了深林不见。
晏清源下马,同归菀就在附近溪边徘徊,归菀把幕篱一掀,入目的是地上那一团血污,死去的鹿,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正瞪着她,她把眉头深深锁住,目光一动,忽失声道:
“世子,这是头母鹿,它……”
是头怀妊母鹿,隆鼓的肚皮,显而易见,想必也是这笨重的身躯拖累得它方才躲闪不及,狩猎本要避开怀妊百兽,晏清源看了眼,无谓一笑:
“哦,我没在意,动作太快了。”
看他轻描淡写带过,径自朝溪流前去了,归菀一阵反感,默不作声跟上来,把袖管一卷,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荡了荡帕子,那上头绣着的一对小鱼,就当真在水中嬉游了起来。
“唔,这才是鱼水之欢呀?”晏清源倾过身子,往她手底一凑,笑吟吟道,归菀立时飞红了脸,将帕子一捞,拧了两下,心里啐他一口暗道这人满脑子只有这事,起身就走。
手里帕子却被探过来的一只手,这么一拽,就落到了晏清源那里,他毫不见外地先往鼻底一嗅,得了芬芳,才一抹额头,擦了擦脸:
“我记得你之前绣过一方带木兰花的帕子,哪里去了?”
算起来,那方帕子,丢也有一载多了,不成想他竟然还记得,归菀便信口一答:“我也不知,许是哪一回出门丢了。”
“那是哪一回出门呢?”晏清源似欲一探到底,归菀把帕子夺回,复又蹲下来搓洗,那幕篱便显得有些多余碍事了:
“若是知道哪一回,我该找去了。”
晏清源帮她把幕篱挂起,那半张娇俏的脸,剔透如雪,又稍染稚粉,鼻间微微沁出的一把细汗,被那日光一打,也成了细碎的金色。
他盯着这张姣好的面孔打趣道:“丢了便好,我还以为你是送了情郎。”
听他三番五次地“情郎”挂嘴边,归菀心下不快:我有没有情郎难道你不知?稍一愣神,手底帕子顺水而去,晏清源倒反应迅敏,马鞭一勾,给捞了回来:
“不想要了呀,送我啊!”
归菀一想这帕子刚才被他这样擦那样擦,连带着脖颈,都一并抹了,心想你整日骑马外出一身热汗定臭烘烘的,不要也罢!遂把个细白银牙一咬,轻声说:
“我不要了。”
眉目间那抹嫌弃,虽一闪而过,晏清源还是看在了眼底,哈的一笑:
“怎么,又嫌我?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吗?”
他那幽暗的眸子里把个戏谑的笑一投过来,目光渐炽,很是放肆,归菀便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一时气闷,只能把话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