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个要比苇管所制行短,只是羊骨羊角也可作笳管。”
“世子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犹过陇水悲风,呜咽苍茫。”归菀这回不躲了,看着他眸子里灼灼闪烁,铺满了月光,别样温柔。
晏清源却失笑,点着她鼻间道:“陇水悲风?说的你好像经过似的,小姑娘,去过关西吗?那是贺赖的地盘,我都没去过。”
归菀一窘,不由自主道:“等世子日后打下贺赖,带我去,不就能见识陇水悲风了?”
一语说毕,后悔不迭,急急补描道:“不是,我只不过想到了乐府里所说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肝肠断绝!”
不料,早已经惹得晏清源哈哈大笑:
“好菀儿,你对我原是这样有信心!”把人朝怀中深送,嗅一把她身上幽香,脸埋向胸口,火热的唇在她微露的肌肤上摩挲了两下,“不过,你这回却错了,我想起了怀朔而已。”喷出的滚热呼吸,烫的归菀一缩,就要往后避开。
手底把衣襟一扯,推开他脑袋,归菀慌乱道:“世子还没告诉我,吹的是什么曲子!”
晏清源笑笑,伸手在她红透的小脸上一滑:“昔年刘越石守晋阳城,兵寡粮缺,命将士同吹《胡笳五弄》,退匈奴人刘聪五万精兵的故事听过吗?”
归菀点头:“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缕青丝随即被晏清源挑了过去,在他手间缠绕两圈,意味深长朝归菀脸上一瞥,有心应这话:
“好一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成王败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菀儿提醒的好。”
归菀默不作声,只回他一记勉强的笑:“世子一个人在这月下吹笳,也是意在望秦?”
听她一语双关,晏清源虽在笑,脸上不易察觉布了层阴影,却也只是在她掌心轻轻一划,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归菀:
“你真是个妙人。”
“我不是!”归菀把脑袋一摇,不肯听他任何夸赞,“世子想吹,就接着吹罢,我要回去了。”
“别走呀,我吹给你听。”晏清源笑着拦她,“你来是为什么?不就是被笳声引来的?”
归菀默了默,还是摇头:“不是,我以为有人失意,心有所触,才想出来看看,原来并不是。”
不等晏清源应对,她遮袖故意打出个哈欠,用带着倦意的嗓音道:“我乏了,想回去歇息。”
他一双幽暗的眸子盯着她,似在琢磨什么,良久,把手一松,接过归菀递还的胡笳,那缕青丝替她挂于耳后,笑道:
“去罢。”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放人,归菀颇觉意外,方才那只手,分明已经蠢蠢欲动,似有如无地在腰间流连……归菀看他一眼,正把个月光照的如玉小脸对着晏清源,樱唇轻启:
“那我去了,世子也……”话没完,她理智地阻止了自己,暗道他累死了岂不大快人心?
刚走出没多远,她忽然回眸,再看晏清源,竟已调转了目光,对着天上那一轮明月,不知所寄何思了。
心念转动,犹豫片刻,归菀复又开口,很是期待他的回答:“世子若为柏宫烦恼,为何不让他的老师去对付他?”
她已在阶下,晏清源便转身俯视一眼,哂道:“菀儿这是要给我做军师?”
原真没让慕容绍去打柏宫,归菀心知有异,随即恍然大悟:他是怕慕容绍也反了!毕竟是尔朱旧将,脑子里把从爹爹那零碎听来的只言片语一串,好似珍珠链子,一旦成形,便自然是个清楚轮廓了。
一时间,只觉自己心如明镜,笑了一笑,道一句“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前脚一走,身后那呜呜咽咽的胡笳声就又再起了。
归菀面上笑意也跟着淡了,忽觉得眼眶子发涨,再不肯逗留,几是小跑一般回了住处,拿冷水蘸了手巾,朝眼上一盖,凉丝丝的,脑子才彻底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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