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盯得够紧,倒也没逮到他私下出过门,除却和后厨的这些人打得热络,并无其他,状似安分,且手艺越来越好,偶尔做道淮扬菜,世子爷似乎也钟爱得很,那罗延琢磨了半晌,没个头绪,鼻子里忽嗅到一股浓香,哈的一乐,兴奋地搓了两下手,把个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灌肠一接,万事皆抛脑后,大快朵颐起来了!
不远处,蓝泰还在一声不响洗着鲤鱼,间或一抬眸,是那罗延呼哈赞叹的方向,早是个锋芒内敛的眼神,真的同一个寻常厨子再无两样了。
第117章西江月(15)
回了梅坞,归菀先净手,把作画沾的些许污渍拿澡豆搓揉了半晌,余光一瞥裙角,嘟了嘟嘴:那一团得脱下来洗了。遂脱下朝围屏上一挂,另换了件樱草黄长裙。吩咐秋芙去洗,忍不住含羞撒娇道:
“秋姊姊,等你端瓜果润润嗓子,你也不来。”
秋芙一面扯下裙子,搭在胳臂,另一手,替她又整了整裙摆,不好意思回道:
“我去了呀,可远远瞧见大将军在那儿,我不敢上前呢。”
彼时看见的正是晏清源抓她脚不放的那一幕,臊的秋芙扭头就走,此刻,归菀既问起来,也就委婉说了,再一直腰,却见归菀面上微红,眼波流转,一手攀在胸口那儿,竟是个娇羞无限的模样,出起神来了。
“陆姑娘?”秋芙心里咯噔一下,仔细觑她神色,归菀忽而一笑,慢慢道出一句:
“秋姊姊,我如今倒没以前那么怕他,怕也无用。”
也不知归菀这个话里所指,秋芙似懂非懂应了声,一捞裙子,抱紧了,赶紧浣洗去了。
归菀又命花芽把作画的材料草图等搬运回来,用过饭,还是把草样子给描补成了,不知不觉的,又哼起歌来,花芽忽插进来一句:
“陆姑娘,你会唱的歌谣可真不少哩!”
“我小时候在会稽学的,家里下人喜欢唱,”归菀把图一卷,摆放好了,扭头冲花芽笑道,“她们呀,最爱挽了裤腿洗衣裳时唱这些,我和姊姊听那么几回,也就记着了。”
花芽却羡慕说:“陆姑娘的嗓音,真是好听,软的跟天上云彩似的。”
说的归菀噗嗤一笑:“花姊姊怎么知道云彩是软的呀?”
她忽调皮说了句地道会稽话,花芽果真没懂,只觉那一口词儿真是婉转回环,听得五脏六腑都伏贴了,一时惊奇,满脸的兴奋:
“陆姑娘,你说的什么?”
归菀把眼睛一眨,帕子一掩,娇笑道:“不告诉你!”说的花芽就来闹她,花芽本性活泼,追着归菀满屋子跑,两人得趣,一个追,一个躲,归菀求饶也不行,从稍间跑到明间,提着裙子一头就栽进了个坚实的怀中,撞的晏清源也是一愣,忙把人抱住了:
“嗯?原来菀儿也这么顽皮?”
他一现身,花芽立马收步,迅速见礼逃之夭夭,归菀要从他胸前滑出,一挣,因跑这半刻,满颈子的幽香就热烘烘荡出来了,晏清源一低首,一片莹莹雪肤入目,他把人一束,狠狠啄了口,那里便淤了道红痕,肌肤娇嫩得容不得他这么一碰。
“世子要理事?”归菀慌忙躲开,一错目,瞧见他手里拿了沓公文,也是好奇,他从未把公事往这里带过。从晋阳回来,因他事忙,归菀自觉仍住回梅坞,此刻,眼波转过去,趁机脱身。
晏清源正事未完,暂且放她,当着归菀面,孝服一脱,换了件轻纱长衫,整个人要露不露的,隐约贲起的肌肉可见,捡个舒适位置,盘腿坐了。
归菀顿时面红耳热,把眼睛一遮,左右四顾,就想回稍间,晏清源则朝她一扬下巴:
“坐一边就是,你老跑个什么劲?”
归菀知拗不过他,把手一放,也不准备刺绣了要换换眼睛,拿来卷他上回丢这的《十六国春秋》,往小几上一摊,托腮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灯光暗几分,归菀把书一推,起身拿簪子挑了挑灯芯子,刚把罩子放了,忽听晏清源低笑一声:
“狂简,斐然成章,非佳名字也!”
看他那个神情,半垂着脸面,并非是在跟自己说话,倒像是自语,惹得归菀噗叽一笑,情不自禁走到他跟前,笑问道:
“世子这是说谁?”
说着目光自然一落,瞄到份履历,起头两字入目,同晏清源抬起的视线一接,两人彼此会心一笑,归菀点着簿子上的“卢斐,字子章”,抿唇笑道:
“他家里人明明取《论语》‘斐然成章’意,世子只盯着上头狂简两字不放,嫌弃不是嘉名,那是世子鄙名听得少了。”